她原是大門戶中的嫡長女,心氣高傲些也是有的。昔日姊妹皆配了高庭侯門,而我卻拒了家中的安排,只願以己一身之力出仕,官階低微,令她在眾姊妹間失了光彩,自當是辱沒了她,是我負了她。此後也再沒刻意上巳踏青過。若不是七娘此番相邀,我怕是已經五六年未得見識**明豔了。”
說著最後一句時,他目光灼灼的望進穆清的眼中,望得她一時失了神,不復有之前的羞怯,抬頭淡淡的笑道:“杜先生不必傷懷,先生不同於那等綺襦紈絝,七娘看來,日後必是要替君王了卻天下事的,卻是那位娘子錯辨了石玉。”穆清的語調柔糯,但說得堅定,好像是在確認自己的決定一般。
言語間見阿柳遠遠地趕來,杜如晦起身一笑,“定不負了七娘的慧眼。走吧,該去收禮了。”說罷便帶著穆清和阿柳往山後走去。走到遠離了眾人的一僻靜處,抬手指去,“你們看,可認得前面那人?”
前面碗口粗的樹上竟綁了個人,有兩名僕從看守,一人是杜如晦的車伕阿達,另一人是服侍他日常起居的貼身小廝杜齊。未等穆清看清被綁的那人,就聽阿柳在一邊驚叫一聲,“是他!七娘落水那夜來傳話的人,正是他!”
穆清忙抓了她的手問,“阿柳,你可看真切了?”
阿柳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斷不會錯的。”
看守的兩人給自家的阿郎和穆清各行了個禮,便退到一邊。綁在樹上的那小廝看到杜如晦,忙帶了哭腔急道:“阿郎,阿郎,所有的事都是顧家娘子吩咐的,我原不過是討一口飯吃,她是主子,她的吩咐莫敢不從,我家中還有老母妻兒要養活,求阿郎恕了我這一回吧。”
杜如晦並不看他,淡淡的說:“你且將所知的一切仔細道來,不得瞞藏。”
“哎,是,是。”那小廝忙應了,穩了穩心神,說到:“小人只是伺候車馬的,送社那日,趕了車送我家阿郎和二孃往興雲禪寺去觀儺,到了地方,小人便在車邊等候。候了不多時,二孃身邊的人來傳喚,說有要事,我隨了那人在西暖閣下一處無人的包間內等候,二孃到後,直問我可否認得祖父家的七娘,小人隨不大進內裡,可還是見過幾次,記得面相的。後來二孃教了我如何拿話去引開阿柳,如何推擠人群,將七娘擠至河道邊圍欄缺口處。”說到此處,小廝惶恐了,加快語速道:“小人並不曾想過要禍害七娘的性命,二孃吩咐推了七娘下河後便不要我理會,尋地方避開,恐被人認出,河那邊自有人會施救,原只為唬她一唬。可我也未曾想到,二孃竟冷眼旁觀了,並不著人施救。”
“她要你行這等惡事,你明知不可為,為何還要去?可是許諾了你什麼?”穆清冷聲問。
“並無許諾。二孃本就利害跋扈,小人的妻子在她院中灑掃粗使,若是不服她的吩咐,恐隨便拿了她的錯處便要開發了呀。實是無奈啊。”
穆清聽了覺得倒也合理,他確實有他的難處,看他聲淚俱下的樣子,也不像是有所瞞騙,故軟了心腸,放低了語氣,“她如此厭恨我,究竟是為何?”
那小廝急於立功表現,忙接話道:“聽她院內的婦人丫鬟們嚼舌過一兩回,似是與那位庾阿郎有關,嫉恨七娘自小得那位阿郎的親厚,又有長輩護著。年前有人提了七娘與庾阿郎正是良配,只等著七娘及笄罷了。只這一句,惹得二孃掀了院子,直打罵奴婢,砸盆摔凳地鬧騰到了四更天方才歇了。”
竟是為了這個。穆清長長地從胸中嘆出一口氣,蹙著眉頭低下頭,一副煩亂不知所措的樣子,一邊的杜如晦則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這本是七娘的家事,我既綁了他來,便交與你,還請七娘自行處置這馬伕。”
穆清上前幾步,正色對那小廝道:“今日我且恕了你,只當此事未曾有過,自此你不可再糊塗,萬不敢再替人作惡,若再犯,我定不輕饒。你可明白了?”
小廝一疊聲地唱喏,萬般恩謝。杜如晦喚過杜齊,將綁繩鬆了,打發他走。穆清疑惑地問:“杜先生如何知曉是那人,又綁了來的?”
杜如晦諱莫如深的笑著,並不答言。杜齊卻忍不住道:“我家阿郎為此時可是籌謀了一陣,自打那日從河裡救了娘子,便覺事有蹊蹺,既推定了是顧家二孃唆使的,只著我放出話去,說是娘子落水時拽了一把,拽下了推她下水那人的一件物什,大約摸排個幾日,也能找出那人了,謀人性命,必要送官的。結果顧家二孃那邊,果真就跑了一個馬伕。捆了來一問,便什麼都招了。”
杜齊上躥下跳,繪聲繪色地描摹了一陣,阿柳笑得腰都彎了。這邊穆清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