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霖仍想與你定下此約。”
第十四節 螢夜歡言 星月不語(3)
當第十二隻信箭破風而來,釘入她臉側的樹幹時,蓮兮心中正在思量著,夜裡為司霖演舞碧波劍訣時應當將四十八式隨興貫串一遍,還是將一招一式拆分開來一面介紹一面比劃。
此時天方破曉,林間鳥兒呼朋引伴嘰嘰喳喳熱鬧非凡。蓮兮剛與司霖在潭邊徹夜閒談歸來,心中歡快,便連白羽信箭也懶得從樹上拔下,只往發箭處斜睨了一眼,便自低下頭去接著想心事。
即便她不將箭上的綁信解下觀看,也全無所謂。
反正前十一封盡皆寫著同樣的十二個字,將眾信箋湊到一塊來看,倒像是拓印出的十幾張副本,連墨跡撇捺的方位角度都毫釐不差。
那人儘管偏執得讓人哭笑不得,卻並非時時緊跟在她和封鬱身後,也並非殺氣騰騰直衝他二人而來。所以蓮兮也懶得同他理論,只學封鬱那般對此人視而不見。
“你昨日怎的沒回去青陽?”她正坐在樹椏椏上無聊之極,胡思亂想間,右上方枝頭傳來一聲話語,正是封鬱玉響一般泠泠的音色。
她有幾絲睏倦,頭也不抬便說:“我擔心金翅,這幾日只想伴它遠遠坐著,漣丞那邊最近本也沒甚要緊事。”
她方說完,眼中便映入金翅搖搖擺擺行走著的身影。見它出現在那處拿來築巢的石壁邊上,她也不知自己為何竟如此雀躍,脫口便對封鬱喊道:“你看,它出來了出來了!”
封鬱在邊上高出數十寸的榕樹枝頭坐下,笑道:“你這麼喜歡它麼?”
巖壁那裡準備的巢穴構架分明,完工在即。蓮兮邊看著金翅鳥在晨曦中忙於最後的加固修飾,邊怔怔說道:“我是喜歡它,每當它對我提起將死之事,雖說得風輕雲淡,卻總讓我胸間疼痛,險些要掉下眼淚來。”
她眼中目不斜視,嘴上卻更似自言自語一般無知覺地往下說道:“我從不知道與人相交也會痛苦,更不曾知道當一人將姓名交予你時,也連同生命的一部分遞到你的手中。”
封鬱翹腳倚靠著樹幹,聽蓮兮說得哽咽,便垂眼看了看她,說:“你可知道,沁洸神君在兩千多年前便許諾過,若我能為他取來赤翎,即可將手中玲瓏碎交給我。那時我也尋到了這裡,也找到了金翅,那時它也叫作司霖……”
饒是蓮兮早就習慣被封鬱料事如神,每每戳破自己的所作所為,當聽到司霖二字,她心中也不由地一抽,猛然抬起頭,望向封鬱,只見他正捻著一片樹葉左右玩賞。
“你不是同我說過,金翅只有一千五百年的壽命嗎?”
“我自然不會唬你,”封鬱將樹葉放在鼻下,深深吸了一氣,說道:“只因為我所遇見的司霖並非你所遇見的司霖。”
蓮兮一時未聽明白,封鬱卻話鋒一轉,說:“忘憂仙藥共需三十八味材料煉製,其中有大多數材料都可找到藥性類似的替代使用,但金翅的赤翎卻必不可少。饒是如此,當年金翅還未像今日一般稀奇,赤翎本也容易獲得,你可曾想過,為何忘憂仙藥卻數量稀少,寥若晨星?”
她還未作聲,他又連珠似地問道:“金翅以卵繁衍後代,雖然每隻只能產下一枚卵,卻本該生生不息,又為何落到今日世間僅存一隻的窘境?”
蓮兮最見不得封鬱故作高深之態,索性瞪眼大聲耍賴道:“你又沒跟我說過,我哪會知道!本姑娘若是無知,你便是欺人無知的小人!”
封鬱側頭看著她將一雙剪水秋瞳生生瞪成銅鈴驢眼,拊掌大笑,說:“史上為盜搶赤翎而去的人,雖不都是小人,但大多如你一般無知。”
他扭回頭去,將樹葉放在指尖撫了幾下,肅然道:“在經歷短暫的雌雄分體交歡後,赤翎自金翅尾部出現,若是此時有人拔下赤翎,金翅便無法順利產卵,就此死不瞑目。但縱使如此,以犧牲金翅子嗣為代價偷來的赤翎,卻並不是煉製忘憂仙藥的赤翎。”
蓮兮本不願虛心受教,更鬧不明白封鬱左一劍右一槍想表明的實質究竟在哪一處。無奈她心中掛念司霖之事,也只好順著封鬱的話問:“這又是為何?”
“金翅鳥代代更迭,與其說是自然規律使然,倒不如說是執念過深。當年九隻金烏被大羿射落在地,化為漫天金色飛羽,三足金烏的生命於那時那刻已告完結。然而卻有羽毛不願就此成為無知無覺的死物,才有了金翅鳥這種生靈。每一隻金翅鳥像遵循戲本那樣,在應當的時間築巢,交配,死亡。然後由後代秉承上一代的姓名,繼續生存下去,繼續尋找上一代未曾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