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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也沒有了,百年來的每一日,霖都過得與前一日分毫不差,總是獨自一人。”

蓮兮的父君雖對她的修行管教苛刻,但母上和兄長卻自她呱呱墜地起,便把她奉作明珠一般寵愛。待後來顯出應龍真身,小小年紀就受封神君,讓她愈發不可一世。再後來夢龍鸞鳳相繼破體而出,被喻作天地陰陽積澱的神聖之物,為此慕名前來,但求一觀的仙友有如過江之鯽,她生性喜動,便也樂得站在眾人當中臭顯擺。所以當蓮兮回溯自己的過往,想找出一兩處孤單寂寞的記憶同司霖互通愁苦時,才發覺她此生原來過得當真熱鬧非凡,連孤單兩字如何寫得,她都幾乎忘記。

既是如此,她便乾脆挑些兒時的黑史拙事說來給司霖聽,本意想表明自己也有悲慘的時候,順便勸司霖不必悲傷。

小時候揹著爹孃偷各色寶貝來玩,大意摔碎的,打壞的,不知所蹤的簡直難以計數;幼年時為了報復,偷剪她父君鬚髮,扔她父君靴履,又將水君們上奏他父君的奏報簡本一把火燒個乾淨,卻每每被父君狠狠攥在手心中罰得她叫苦連天;少年時仙基未穩就好高騖遠,拿東海至寶之一的水離珠修習,結果被龍神駭得魂也沒了魄也散了;千歲時第一次被夢龍破體而出,冰冷劍氣好似要貫穿全身,將五臟六腑都碾碎,讓她一整個月虛弱得連床都下不得……

她原以為這些記憶片段都叫人痛苦難堪,沒想到放在今時今日說予另一個人分享,竟令她面上笑意滿盈,心中被填得暖暖茸茸。再往下講,愈發偏離主題,連母上為她梳頭,兄長為她作畫種種瑣碎之事也一併扯了出來。她講得益加神采飛揚,說到快樂處司霖也跟著一同抿嘴直笑,講到緊張處,他也瞪直了眼捏起一把汗來。他因她的故事而滿臉嚮往,終於令那雙湖水一樣澄澈的大眼睛上洋溢起孩童的天真爛漫。

不知覺間彎月已掠上枝頭,湖畔流螢飛舞,初夏的夜風最是能催發記憶蠢蠢欲動。蓮兮正在巖上巖下手舞足蹈、聲情並茂地講述她如何少不知事四處搗蛋,她兄長漣丞又是如何跟在她屁股後頭收拾爛攤子,冷不防司霖突然問道:“所謂兄長就是這樣的嗎?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只要對方開心?”

“其實,世間的親情,友情,愛情,無論哪一樣大概都是如此的吧,”蓮兮一面思量如何向司霖解釋兄長的意義,一面說道:“假若司霖有兄長的話,他一定寧願挨餓受凍也要你過得比他好,在你傷心流淚的時候會把你抱在懷裡,而當你喊他哥哥的時候,他又會是這世間最自豪的那個人,這便是兄長吧。”

司霖雖是懵懵然對所謂情愛似懂非懂,卻還是緩緩點了點。

兩人之間稍有幾分沉默,陰鷙的憂慮之色又一次被司霖蹙在眉間。

他抬眼看著潭畔的樹林,說道:“霖曾見過山中飛鳥成雙入對,雄鳥為配偶覓食築巢忙得不亦樂乎,也曾見過樹蜥交頸,一動不動在枝頭對坐一整日。霖雖也一直渴望有人陪伴,卻始終隻身一人,對林中飛禽走獸雌雄間的情愛一無所知,你可曾有所愛之人?愛,又是怎樣的感覺?”

司霖雖只是個孩童,這番直截的提問卻也叫蓮兮有幾分面紅。

若是此話放在半月前來問,蓮兮或能不假思索地作答道,她兄漣丞是她此生絕無僅有的摯愛。這一句話自打她懂事以來,便時時被大言不慚地掛在嘴邊,即便被母上和堂兄妹們笑話,她也信誓旦旦,不曾卻步。

然而在司霖面前,方才回首過幾千年中漣丞對她的種種愛護,反叫她生出幾絲躊躇。所謂兄長是於傷心流淚時可以躲藏的懷抱,那麼她一貫以來又是以怎樣的心情被漣丞拭去淚水,被漣丞牽起手,被漣丞攬在臂彎之中。那些時刻裡,她雖感到幸福而滿足,卻並非難抑心悸。

她猶豫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含糊糊道:“這一處我也不算十分明白,有朝一日,司霖或許能親有體會吧。”

司霖默默然不予置否。

潭畔螢蟲越匯越多,雌雄螢蟲以光點閃閃互傳情愛,點點螢芒讓潭水也被映出些許幽光。蓮兮覺得有趣,便想拿雙掌攏一隻螢蟲來給司霖玩耍,正在潭巖上左右蹦躂忙著逮蟲,忽聽司霖說道:“你昨夜說三日之後舞劍給霖看,現在還作數嗎?”

蓮兮眼色不停,在空中尋找個頭最大的螢蟲,一邊理所當然道:“那是自然,就是後日晚上。”

“霖時日無多,若身死而不能赴約,定會有所不捨。霖不想死前遺憾,所以說過不願與人有約。”司霖仰著臉,深深望著被螢蟲映得臉色幽柔,眉目如畫的女子,見她也轉過臉來,他忙低下頭,繼續說道:“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