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威力的十分之一。假若朧赫所言不虛,那麼漣丞所受的傷,恐怕更是致命的。
朧赫點點頭,問道:“還記得那一夜我和你在湖底看見的人麼?”
“青青告訴過我,那是……阿落?”
他眉間陰鷙,聲音越發低沉道:“對,漣丞帶走的人就是封鬱從前的近侍,綾落。”
“漣丞與那人素無關係,為何要冒著那樣的危險解救他?”
“綾落與他無關,卻握著你的秘密,漣丞帶走他恐怕是別有打算的。若不能搶在天刑司之前找到綾落,想必會招來大麻煩。”
“麻煩?”蓮兮越發糊塗了。
“你便以為天刑司真拿你這公主沒轍了麼?如今他們看似平靜,實則背地裡卻忙著替你網羅罪名。近來也不知是誰傳出了魔物重生的訊息,雖然還不曾指名道姓,但明白人一聽就知,說得正是你和夭月。本來也不過是無理無據的謠傳,執法老兒卻緊抓著不放,派人徹查了一通,還列出一張罪證清單來。我暗地打聽著,綾落好似被列在了這清單的首位。要是在這關頭上,他被漣丞交去天刑司向人告發你是……你是……”
朧赫的聲音逐漸低落,最後幾字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清。蓮兮卻從他焦灼的眼中領悟了他不忍明說的後話。
她的漣哥哥,或許比任何人都更期待著,有朝一日她能跌落神壇,被人指作魔物,就此遭人唾棄。真真假假都無妨,總歸她東蓮尊君的名號與魔物煞有瓜葛,便染上汙點,再也不復響亮了。
“原來如此。”蓮兮嘴角緊繃,緩緩站起身。
橫樑與遊廊頂端之間只有半丈空隙,她腳踏著遊廊,頭頂便蹭在廊簷上,像是被凡人鎖在逼仄神龕裡的泥像,空有彩粉描摹、金線勾勒,卻終究是一副木然無魂的空洞表情。
“謠言?”她淡淡一笑,問朧赫:“你信那樣的謠言嗎?”
朧赫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不信了。”
“可惜這正是事實,”蓮兮指著自己的胸口,徐徐說:“我龍蓮兮不過是夭月的一縷殘魂,即便有一日被人丟進紅蓮業火中炙烤,也是無可厚非的。”
她說得決絕,像是陳述著太陽東昇西落的真理,讓朧赫沒有一絲否定的餘地。他緊握著青玄角弓,半晌沒有吱聲,只是呆怔地望著她。那對魔石般剔透的黑瞳,霎時又被重重大霧封鎖。
她縱身跳下橫樑;只兩三步便走回房內去了。
掩上門前,卻忽聽朧赫無力地喚了她一聲。
蓮兮抬頭時,偏巧一陣穿廊風橫灌而過,將他腰間的月白素帶與兩鬢的長髮吹得胡亂飛舞。
她笑了一笑,對他說道:“阿赫年紀輕輕就已深得天帝的寵信,想來定是前途無量的。你也該潔身自好些,再不要與我扯上瓜葛了。你做事總是認真太過,也該改改了……”
大概是嗚咽的風聲將她的話語淹沒,坐在橫樑上的黑衣男人巍然不動,彷彿不曾聽見。
她伸手將兩扇門輕輕掩上。
他的聲音卻依舊固執地透門而入,與記憶中銀笏的聲音交相重疊。
——蓮兮,我會好好守著你的,所以別再害怕了。
原來,他們也不只是那一雙眼,長得相像。
可是,逍遙的蓮公主,卻從未擺脫前世的命運,她依舊是被天地詛咒的存在。她所珍愛的人曾給予她心安和溫暖,她卻終究只為人帶來不幸。
蓮兮攥緊了手中的墨綠小琴,一拂袖掃去了房內的火燭。渾黑中,不知是門外的他,還是房中的她,長長嘆了一氣。
第九五節 與君相守 花開靜好(1)
一線殘陽投射在眼皮上,透進微微的粉色。夏日裡即便是這樣的夕陽餘暉,亦是發燙的,她趴在桌案上,昏昏沉沉地揉了揉眼,懶懶打了個哈欠。
“淺喚?淺喚?是什麼時候了?”蓮兮有氣無力地喊了兩聲,卻沒有人應答。
她心底一抽,慌忙直起身子來。擱在桌案上的酒壺被她猛力一掀,全翻落了下去,滴溜溜滾了一地。她抬頭時,只見那短髮赤袍的小童子正倚在敞臺的欄杆上,不動聲色地望著她。
見他安好,蓮兮才鬆了口氣。曾幾何時,她成了這樣畏首畏腳的人,便連睡覺也不得安生,唯恐一夢醒來,身邊的人又要離她而去。
淺喚看著她惶惶不安的臉色,無奈說道:“我可不像青青那樣呆頭呆腦的,平白給人燒死。”
“青青沒有死!等封鬱回來了,等他回來了……”她忘了一眼桌上的墨綠小琴,再無力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