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漣丞?”
蓮兮驟然發問,朧赫愣了一愣,才點頭說:“嗯,那琴妖恐怕是擔心你的安危,才會替天刑司的仙官守在外邊。不巧撞見漣丞……”
朧赫欲言又止,說得吞吐,話音未落便聽蓮兮悶聲冷笑起來。
“他身上的傷果然不尋常,為了治傷,他竟心急到這個地步!”蓮兮雙手抱膝,靠著廊柱蜷縮起身子,模糊地喃喃道:“青青長得那樣像我,他也捨得痛下殺手嗎?”
朧赫伸指在弓弦上一撥,話鋒陡然一轉:“其實半月前,我曾在凡間遇見封鬱。”
聽著封鬱的名字,蓮兮猛然從膝後抬起頭來,聲勢之快,疾如雷霆,只叫朧赫苦笑。
“他……可好?”
朧赫轉開臉望向遊廊外,哼哼道:“他有什麼不好的。還不是掛著那副虛情假意的笑容,看著就叫人不自在。”
朧赫素來與封鬱不合,提起封鬱時總少不了要補上一句“老狐狸”。這時他一反常態地老實稱呼封鬱的名諱,反倒讓蓮兮覺著奇怪。
“封鬱要我……殺了漣丞。”
朧赫唯恐嚇到蓮兮,說時斟酌再三。可她聽著,卻連半點詫異也無,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好似在剎那間掩去了喜怒哀樂,讓他不解。
他揚眉問道:“你竟不怕?”
第九四節 一簾幽夢 十里春風(8)【今日第二更】
蓮兮迎著朧赫的目光,鹹澀一笑。她怎會不怕?
當她替漣丞斬去暗箭時,只要劍刃右偏半寸,便能輕易削去他的腦袋。那一刻,在她與鸞鳳之間激盪起的殺意,險些令她狠下殺手。
那渴望殺戮的瞬間,旁人無從得知,唯有她一人察覺到了。比起封鬱與朧赫的話,她更害怕的,是那樣的自己。
她故作輕鬆地撇撇嘴,笑說:“這有什麼奇怪的,封鬱一早便看他不順眼。”
每每提及她為漣丞擋劫一事,封鬱總沒有好臉色。他三番五次警戒,要她小心提防著漣丞,她卻從未在意,總是敷衍幾句了事。
他自個兒嘮叨幾聲也就罷了,竟還將這一茬事告訴了朧赫。
“漣丞度成上仙,是你替他擋的天劫吧?”朧赫拍了她一腦瓜,說:“他的天劫是自己求請來的,為何獨獨挑在那個時候?你替他度過三劫,在最虛弱的節骨眼上,卻撞上了自個兒的天劫,險些喪命。你不覺著,這前後的時機也太湊巧了些麼?”
這番話她從封鬱那兒聽了不知多少遍,再懶得聽朧赫照搬一遍,趕忙揮揮手說:“不過是巧合罷了!誰能料想到我的天劫會在那時落下?”
朧赫垂下眼,一手撐著額角,生澀說:“雖讓我有些不甘,但封鬱不就料到了麼。他能憑著卜算之術窺看天劫,或許也有人效仿此法,得知了你的天劫時刻?”
“七月初七,日入酉時初刻……四月廿六……”蓮兮含糊地自語著。那人沉重的聲音再度在她耳畔響起。
不錯,這三個時刻或許早已不是天機。若是被人洩漏而出,即便漣丞偶然得知也並不奇怪。但倘若承認這一點,蓮兮也只得被迫承認,漣丞對她心懷不軌,是預謀已久的。或許是始於數百年前她為他擋劫之時,或許是始於更加悠遠的過去。
她背上陡然一寒,搖頭高聲笑道:“就算是我被天雷劈死了,那也是本公主時運不濟,要你閒操什麼心?你們兩個大男人吃飽了撐得慌,只因為這樣胡謅的緣故就要殺人?”
蓮兮滾珠似的接連嘲諷了朧赫幾句,有意想將他逼得著急上火拂袖而去。
她心中抑鬱,卻無酒可喝,只想一人獨處著。朧赫卻偏不讓她如願,咄咄不休又說道:“你現在還能說得這樣悠哉,你可知道我旭陽宮這幾日都在忙著什麼?”
“鬼知道……”
“我旭陽宮這兩日堆積了多少公務沒處理,全是為了你!”朧赫飛快探手又拍了蓮兮一腦瓜,說:“青龍八位行者都被派遣在外,只為打探一人的訊息。那人被漣丞從黑湖湖底劫走之後,便就此行蹤不明。”
蓮兮一雙眼睜得渾圓,脫口問道:“莫非封鬱的千金封界是被漣丞打破的?”
封鬱當初布在青陽黑湖的千金封界,是一道不易化解的上乘術法。一旦有人潛入湖中,交相縱橫的千道金線便會倏忽現形,從湖面纏卷而起,化為一張天羅地網將人束縛。外人唯有將封界強行打破,才能深入湖底。漣丞的修為平平,應付封鬱的封界實在太過勉強,斷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蛇山的那一夜,反噬在封鬱身上的法術,亦不過只是千金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