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再上我家的門,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想起酒桌上的樣子,餘香抿著嘴唇,下意識地說道,興許這一回,他真變了。大嬸聽了他這話,親暱地捏了一把她的臉,哈哈一笑說道,香兒這看人啊,不能只看眼前,得看他的將來。一時的服軟,並不代表他的本性就已經改變。凡是都要經過檢驗,才知道他是好還是不好。能不能長期打交道。
大嬸的話,提醒了餘香。她捋了捋額頭的劉海,有些頭疼地說道,哎,不管他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也管不了這些了。大嬸收起笑容,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方才說道,你能這樣想,就對了。
從廚房裡出來,送走了何大棒槌和村幹部們,李金香也告辭回家去了。餘香也想著趕回鎮上去住。但老倆口說啥也不同意。餘香沒有辦法,只得給母親打了電話,問了問醫院的情況。得知嫂子請了長假,在醫院裡陪母親,方才放心。
這一夜,餘香第一次沒有回家。大嬸將她安頓到她大媳婦的房間。
老書記兩個兒子,平素都不回家。老兩口辦事都很公平。雖然兒子、兒媳很少回家,但家裡的佈置一應俱全。老大的房間在樓上,老二的房間在樓下。老倆口就住在廚房上的廂房裡面。平時,雖然兒子兒媳的屋子裡都沒有住人。但老倆口每天都把屋子打掃得很乾淨,床上的被子、毯子也是跟他們一樣每週換一次。房間裡的牆壁上,掛著兒子、兒媳結婚的照片,床頭床尾也都擺著孫兒孫女的相簿,書架上擺滿了兒子當年讀過的書籍。想兒子、兒媳的時候,老倆口就到房間裡坐一坐,拿出相簿翻一翻,摸摸那些書籍上發黃的字型。
大嬸開啟燈,將餘香讓進屋子,話就多了起來。她帶著她四下參觀,屋子裡的物件,她如數家珍。哪張照片是啥時候拍的,那本書是兒子當年什麼時候用的。
她小心翼翼地翻動著這些東西,餘香看著她的柔情樣子,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大嬸眼圈裡漸漸地溼潤了起來,她看著餘香喃喃地說道,都說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可這真成龍成鳳,都飛得遠遠地,不回來了。這心裡反倒是空嘮嘮的。你說要是我和老何死在這屋子裡,十天半個月的要是沒來個人,那還不得臭了啊。
大嬸的話,讓餘香心裡更加難受。她一把抱住她說,不會的,他們都會回來的。再說了您還不是還有我嗎?我會常來看您的。
大嬸拍了拍她的肩膀,推開她的身子,潸然一笑地說道,你不也是來掛職的嗎,你能待到多久。遲早你也是要飛回去的。
餘香伸出手,捧著她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會的,城裡距離這裡多近啊。再說了,不管我走到那都是您的女兒。再飛也飛不遠。
大嬸聽了她的話,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兒女就是放出去的風箏,誰也不知道能夠飛多高飛多遠多久,什麼時候能夠回來。要是線斷了,那就真就找不回來了。
大嬸的話,讓餘香久久不能平靜。她翻來覆去地在床上睡不著。大嬸的話,其實在大多數地方都存在。尤其在農村,留守老人、孤寡老人,空心化的問題越來越嚴重。大嬸說的話,一點都沒有誇張。
八十七歲的何耀天老大爺就是這樣的故事。他的老伴前些年走了,獨生子在國外大企業工作,想要帶他過去享福,但他什麼也聽不懂,什麼也做不了,就連出門都是問題。去過一次,他就再也不去了。
兒子無奈,只得讓他回來,每月定時給他打三千塊錢生活費。但老頭有錢用不了,他又不打牌,就喜歡與人嘮嗑。一個人在家飯也懶得做,穿得也很破舊,經常在村子裡走東家串西家,進了鄰家的門就不願意走,到處蹭飯吃。吃完飯,也給人錢,但就怕人家攆他走。
後來,不幸又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常常忘記回家的路,就連趕回場都要走丟。好多次,都是餘香叫人去把他找回來的。清晰的時候,他總是拉著別人說,讓人家把他兒子的電話和名字反覆地寫在他的手上,他怕他忘記自己的兒子名字叫啥。怕他死了,別人找不著他兒子的電話,沒人送他上山。每次到人家吃飯的時候,總是要問人家,你知道我兒子叫啥名字不,有他的電話沒有。如果人家說知道,有電話,他就很高興。如果沒有他就會發火,朝著人家毫不客氣地嚷道你怎麼這麼笨啊,連個人的名字都記不住。
老頭孤孤單單一個人抱著一張薄薄的被子,卷在床下走的。走了快一週多時間,鄰居以為他又走丟了。許久沒有見著他來竄門了,方才去他家去找他。走進屋子,聞到一股子噁心的臭味,推開門,屍首已經完全變形,長滿了蛆。
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