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部分

於冬天大雪的壓伏而彎了腰,遠遠看去像是一個個白色的拱門,許多飛禽就從中飛來審去。趁著他情緒高漲,我和盤托出了西暘的計劃。在他皺眉的那一瞬間我不失時機地點撥:

“馬孔多,你可不要因小失大。你只漂到黑河,又在電視上露了臉,將來你比現在會更有名氣,許多出水芙蓉的女子也會任你花前月下的。”我充分發揮自己在攻擊馬孔多上的超常智慧,“你們可以隨處宿營,圍著黃火吃烤魚、烤野鴨或山雞,也許入夜在帳篷裡還能聽見熊的腳步聲。當然,最重要的,你們要經過一個古戰場,會看見長有七個腳趾的少數民族與異族抗爭的遺址,你也許會發現箭矢、盾牌、破爛的號角等古物的。我肯定,你將大有收穫。”

馬孔多嘟起嘴,這是他心有所動的一貫表情。他思謀了半晌,突然舉起了右臂。當然,這是他贊同某項事情的舉止,他同意了!

我遞給他一杯茶,自己拿起西暘喝剩的半杯:“來,為偉大的馬孔多幹杯,為了漂流的成功乾杯!”

馬孔多一飲而盡,咂咂嘴,說要找西暘聊聊去。我將他送到西暘門口,他有些羞澀地站在那兒,一言不發。西暘木訥地問我:“馬孔多還沒回來?”

“他不正在你眼前嘛!西暘你可真好眼神!”我興高采烈地推了馬孔多一把, “你不是要找西暘聊聊嗎?你們要一起漂黑龍江了,好好商量商量一些細節。我走了,你們談吧。”

西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馬孔多,好久不見,請進。”西暘做出一個禮讓的動作,可那時馬孔多已經溜進室內,西暘的彬彬有禮看上去有點虛偽和滑稽。

晚飯後漠河縣委在北陲飯店和文化宮之間的空地上舉行了迎白夜露天舞會。站在二樓可以清楚地看到樓下的情景。樂隊正在起勁地演奏一首節奏明快的快四步舞曲,十幾對男女快速旋轉著,但大多數人都在圍觀。我看見馬孔多鬼鬼祟祟地在人群中串來串去。有一刻他還踮著腳尖朝樂隊拉小提琴的姑娘張望,樣子像個企鵝。馬孔多的矮小給他帶來了諸多不便。舞會一直到二十一點還沒有結束的跡象,蚊子倒是三五成群地飛來,我不得不抹了些避蚊油,然後準備下樓身臨其境地感受一番。剛走到飯店門口,恰好碰上西暘,我便問:“剛才你和馬孔多談得怎樣?”

“還好。”西暘說,“他非常高興能加入漂流隊。我也一樣高興。只是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漂流是件危險的活動,在排除諸多浪漫的成分外,死亡的因素還是存在的。”

“死亡?”我說,“別想得那麼可怕!”

“必須這樣設想。”西暘划著火柴,用掌心護住,點起一支菸。微風把鄰近的兩棵松樹身上的松脂氣吹下來了,清香得很。天空是深藍色的,白夜前夕的漠河清純明麗,遠山那幽幽的暗影又似一縷不經意的哀傷掛在天空的珠簾下。哦,死亡,不!

那一夜我和馬孔多睡在一張床上。在那樣的夜晚拉上窗簾是最愚蠢的舉動,所以我們把窗簾全部卷至牆角。明亮的玻璃窗把明亮的夜晚推到房間,使房間充滿了本不應有的光明。白夜彷彿提前降臨了。我們幻想著漁汛、出其不意閃現在大庭廣眾面前的母鹿以及動人的黃火。我們相互撫摸,感受著肌膚之間的喁喁私語,想象著時光再流逝幾十年後,我們都將成為兩具不知身在何方的殭屍,一切的怨氣和不解也就渙然冰釋於溫存的擁抱之中了。藉著滾滾而來的仵逆黑夜的銀白色光芒,我們重溫了世上男女本應有的歡樂,更確切地說是一種男女之間的和平,淡淡的永恆的和平。對時光殘酷的設想和出人意料的溫存使我們流下了眼淚。我們終於在分別後首次達到了一種傷感的和諧。我倒在馬孔多懷裡,沉沉睡去。

永別的白夜

六月二十一日對於地球是一個特殊的值得紀念的日子。在這一天,太陽將它金色的觸角幾乎全部移到北半球,在這一天,生活在高緯度村莊的人們將徹徹底底感受到他們生活在一個徹頭徹尾光明的世界中。我和馬孔多早晨醒來後有些悵然若失,我們迅速從床上分開,各自用衣服裝扮起來,然後出現在公眾面前。早餐一如昨日,豁著邊的油膩膩的碗以老朋友的身份出現在面前,我們象徵性地吃了一些。飯後,天有些陰,西暘到房間來通知午後三時動身。問他為什麼那麼晚,他說上午恐怕有雨。

“馬孔多,你還有什麼要問西暘的嗎?你們明天就要出發了。”我說。

西暘順著我的目光去看馬孔多,他對著我目光所及的地方說:“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你只需跟著走就是了。”

馬孔多吐吐舌頭。西暘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