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高跟鞋脫下來甩向馬孔多:“無恥!”
“我知道,接下去你還會用‘流氓、下流坯’一類的詞,所以我得出去散步了。這裡的街道多麼整潔,真讓人流連忘返。午飯別等我,代我問西暘好。”馬孔多衝我打個飛吻,輕輕關上門。馬孔多與我爭吵之後向來都以逃之夭夭來尋求和解。等著瞧吧,他散步回來後肯定若無其事了。你若在他走後還生他的氣,那才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女人。何況天氣這麼好,西暘又來了,他那夥朋友如此與眾不同,為什麼不找他們去聊天呢?
我喝完一杯茶,敲響了西暘的門。西暘開啟門,一股香菸的味道熱情奔放地向我襲來。屋子裡堆滿了物品,西暘說那是漂流用的東西:帳篷、橡皮船、鴨絨被、防寒服、壓縮餅乾、食鹽、藥品、救生衣、攝影攝像器材等等。對於漂流我一無所知,但與西暘的異地遭遇卻使我興奮不已。西暘喜歡吸菸,有一個美麗而富於個性的妻子和一個不太省心的兒子。據說他與妻子生活多年並未持結婚證,屬於事實婚姻,他這種似是而非的婚姻令人羨慕不已。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煙,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真是愜意極了。“大家都玩命地掙錢、炒股票了,你怎麼突發浪漫主義情懷去漂黑龍江呢?”
“有人不是預言,我是這個時代最後一名理想主義分子麼!”西暘樂了,他一樂就露出了少年相,全然不似四十出頭的人。
“看你們浩浩蕩蕩的一大列,真夠氣派的。”
“你可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西暘一手掐著煙,一手摸著光頭在地上走了好幾個來回,突然大罵起來了,“他媽的現在資金還沒全部到位!”
“那你不是領著一夥人去喝西北風嗎?”
這時有人敲門,一個高大年輕的小夥子進來告訴西暘,縣委有人召見他,說是研究漂流有關事宜。西暘攤開手對我下逐客令,“我要去交涉要兩輛卡車,把物品全部運到源頭,當然,還有其它亂七八糟的事。一會兒我去看你,你住幾號?”
我告訴了他房號,然後回到房間看電視。一部四十集的電視連續劇正在重播,令我情緒低落,忍不住關掉它,去窗前看景。一些人在飯店的空地上悠閒地踱步,兩個年輕人在打羽毛球,一個騎腳踏車的孩子冒冒失失地斜衝過來,將一個大腹便便的老頭嚇得左右躲閃個不休。天空真是晴朗極了,沒有絲毫陰霾,這種晴朗讓人對白夜的到來充滿了無窮的信心。我開始回憶和馬孔多曾有過的好時光,婚前的理解、狂熱和信任,但思緒很快又轉到婚後無休無止的爭吵上。為了女人而爭吵,真是要命。
有人敲門,是西暘。
“一切都談妥了?”我問。
西暘微微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來,點起一支菸,我連忙為他沏了杯茶。
“有件事我想請馬孔多幫忙。”西暘說。
“他能為你們做些什麼?”我很吃驚。
“我們這次漂流,有一個攝製組跟隨,沿途採風,民俗禮儀、地理風貌等等,想請他客串個節目主持人。馬孔多歷史知識豐富,談吐不俗,他勝任得了。”西暘彈菸灰的動作很優雅。
“這事你最好親自跟他講,馬孔多這人你又不是不瞭解。”我說。
“還是你跟他說比較合適。他不漂全程,到了黑河就可以讓他回返。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你和馬孔多的旅行該結束了。”西暘很嚴肅地看了我一眼,他那鄭重其事的樣子令我陌生極了,“你本打算和馬孔多繼續旅行下去?”
“我只是想陪他來看白夜。離婚那天他曾對我說,咱們最後一同去旅行一次,去漠河看白夜吧。我當時拒絕了他的要求。這次他有機會來找我,我就帶他出來了。”
“是這樣。”西暘起身告辭,“明天我們一同乘車去北極村,白夜之後你就獨自返哈爾濱吧,馬孔多將和我們一同漂流。”
“試試看吧。”我說。
“一定能成的。”西暘鼓勵道。
馬孔多回來時已近黃昏。事實上漠河夏至前後是沒有黃昏的。晚上六點多鐘天仍然很亮,太陽懸在空中,沒有墜落的意思。馬孔多滿身植物氣息,好像剛從叢林中鑽出來的野人一樣。他手中還拿著把紫白紅黃的野花,他鞠著躬,故意拉長聲調將花獻到我面前:“小姐,我是多麼愛你,請答應我的求婚。無論貧窮富有,我們都將廝守在一起……”
我捧腹大笑,馬孔多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記仇,會取悅女人。他說這一天他在外面吃了兩頓飯,全都是水餃,很香。他還說山上有一片白樺林,許多樹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