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能下深刻的研究分析,所以不要說你不肯‘信’,便是‘疑’你也不曾曉得怎樣疑呢。你只會說得兩句不信佛的起碼話,就是‘輪迴神通我不曾看見我不相信’罷了。然而,一個人是否可以說,一切事情都要自己看見才相信呢?一個人活不到一百歲。一百多年前的事,你是否一概不相信呢?一個人看不到幾十丈遠,幾十丈外的事,你是否一概不相信呢?但是與輪迴神通有連帶關係的事,也常有人親眼看見。你自己看見過沒有,我是不知道,我可以把我認為最可信的寫幾樁給你看看。
那年你在北平吐血正利害的時候,你伯父正在電燈下寫信給你寄母報告你的病情,忽然抬起頭來看見你父親站在面前,嚇得你伯父丟了筆就望院子裡逃。後來你伯父還很怒,說你父親嚇他,他定要把你處死。這件事寄母也問過你,你也知道的。
你的伯祖是很信佛的,他年老之後,別的事不做了,一天到晚唸佛看經,到他臨死那一天早晨,他自己對你堂伯等說:‘我今天要去了。你們替我預備香案佛像,大家幫我念佛。。。。。。。’他們照他吩咐的替他預備好了,許多人在他房裡幫他念佛。你前寄母和你寄母都在裡邊,他自己坐在床上隨著大家唸佛。忽然看見他嘴不動了,拿鏡子照照已沒有氣了,面上還是笑迷迷的,大家都說這樣的好死,實在沒有看見過。這恰恰是念佛往生底樣子,所謂:‘臨欲命終,預知時至。身無一切病苦厄難,心無一切貪戀迷惑,諸恨悅豫,正念分明,舍報安詳,如入禪定。’‘高僧傳,’‘比丘尼傳,’‘居士傳,’‘善女人傳,’‘淨土聖明錄’上很多的。而且還有預先幾個月就去和朋友辭行,自己要幾時去就幾時去的。這些你一定要說查無實據了。但是你伯祖的事大概不是查無實據吧?
蘇州我家門口烏鵲橋頭有個小孩,他父親是剃頭的,父母都不識字,家裡除了一本曆書之外,沒有一張字紙。但是這小孩生了幾個月,剛學說話的時候,就喜歡看這本曆書,對它咿啞咿啞,他不識字的父母還不曾注意。他父親天天抱他上茶館吃茶,在街上他歡喜看招牌,嘴裡還念著,他父親仍不在意。有一天一個過路人拿著一把摺扇,他要搶得看,過路人就給他看,那曉得扇子上的字他個個都識,過路人奇怪得很!他父親才曉得他真的識字。從此附近一帶都知道了,你前寄母也曾教他母親抱來,給他時報看過。那時候他還不過一週歲左右。我不在蘇州所以不曾看見,但你前寄母未必造謠言。
無錫人賀康辦了一個蠶桑傳習所,四川女子劉廉彬做他的幫手,大概因為什麼兩性間的問題,劉廉彬吊死了。許多人替她不平,告賀康逼死她。初審判決了,不記那一造不服,上訴到蘇州高等廳,賀康也就被提到蘇州,拘留在司前街監獄裡,監獄裡很優待他,許他在院子裡散步。一天黃昏時候,他忽然惛倒在廊下,面色慘白。主管人趕緊把他救醒,醒後旁人問他是怎麼一回事?他承認看見了劉廉彬;但是他也受過科學的洗禮,所以不肯承認有鬼論,接著說大概是眼花了。這是因錢債關係和賀康同時被拘留在蘇州監獄裡的一個人告訴我的。這個人因為受過資本主義壓迫的刺激,別的議論很同你一鼻孔出氣的。
我卻不曾親眼看見過多少奇事,只記得十六七歲時候,我家有個老僕謝升,是死在我家的。你寄祖父就把他的兒子阿四領來,要照應照應他。一天我們家裡有一個女僕,忽然神經錯亂,變易常態了。旁人說他遇了鬼,有人聽她口氣,說是謝升,彷彿就是你寄祖母,教人喊了阿四來,問她:這是什麼人?你可認得?她說:這是我的兒子阿四。又問她:你附在那個老媽子身上做什麼?她說:我沒有錢用。你寄祖母就教人燒些紙錠給他;說也奇怪,那邊剛拿了紙錠在燒,這邊她就醒了。問她剛才的事,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說她是病,決不能好得這麼快;說她是假裝的,她裝出那個樣子來,總有點作用。但是事前事後並沒有一些緣故,使她要裝出這個樣子來。
你批評我所說班班可考的事,說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你除非是秦始皇,絕對的不要典籍,那便罷了。倘使你還有用得著典籍的時候,那麼我倒要來研究研究,載在典籍的都是過去的事,既叫做過去,當然是不能再核對一遍的了。你說查無實據,我要請問你載在典籍的那一件不是查無實據?只有自然科學上的事實,一千年前的水冷到攝氏零度成冰,到今天還是零度成冰。倘使一千前年有人載在典籍,說水到零度成冰,你今天還可以核對一遍。然而自然科學上也還不都是如此。比仿研究天文學,恐怕你就不能不要典籍了吧?一個人活不到一百歲。算你二十歲就做天文家,做到一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