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和夫人?”
“不,先生。伯頓先生沒有。沒誰住那兒,除了她。”
“噢,我猜是個老婦人。”
“不,先生。伯頓小姐不老,也不年輕。”
“那麼她一個人住在那兒,不害怕嗎?”
“誰去害她,在這兒、城附近?這周圍的有色鄉親們照看她呢。”
“有色鄉親們照看她?”
小孩像是立即在他自己和詢問他的人之間關上了一道門。“我是說周圍沒有人去害她。她沒害過哪個。”
“我猜是那樣,”克里斯默斯說,“沿這條路走多遠會到下一個鎮?”
“差不多三十英里,人們都說。你不打算走著去,是嗎?”
“不,”克里斯默斯說。他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小孩望著他,然後也轉過身來,手靠在模糊的脅部一邊走一邊晃動著錫鐵桶。走了幾步他回頭望了一眼。剛才向他提問的人仍在走動,走得不快卻在持續前進。小孩又往前走,身上穿一件打上補丁的短小的褪色罩衫。他赤著腳。不一會兒,他開始拖著腳步往前走,在他瘦弱的褐黑色腳邊和破舊短小的罩衫周圍,揚起紅色的塵土。他開始哼唱,沒有調門,單調卻富有節奏,頗為動聽:
說是不亂唱。
誰不在亂唱。
那個毛丫頭
別把褲襠藏。
克里斯默斯躺在離那幢住宅一百碼遠的灌木叢裡,聽見遠處的時鐘敲過九點,然後又敲響十點。隱現在他前面樹叢中的房屋顯得格外高大寬闊。一盞燈的光從樓上的一扇窗戶透出來。窗帷沒有拉上,他看出是盞煤油燈,還不時從窗戶看見一個人影在裡壁上晃動。但他總看不見那人。過了一會兒,燈滅了。
現在那幢房一片漆黑,他不再觀望。他躺在矮樹叢中,伏地而臥。樹叢裡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透過襯衣和褲子他感到有點兒寒氣襲人,空氣沉悶,略微有些潮溼,彷彿太陽光從未照進樹叢圍繞的空氣。他感到溼氣從一直沒曬過太陽的地面透過他的衣服緩緩地向他襲來,侵入他的股溝,臀部,腹部,胸脯和上肢。他兩臂交叉枕在前額下,鼻孔裡充滿黑油油的沃土所散發出來的強烈的潮溼氣息。
他沒再望一眼漆黑的房屋。他在矮樹叢中靜靜地躺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才起身走出樹叢。他大搖大擺地朝樓房走去,不是偷偷摸摸地爬行或者躡手躡腳地走近房屋。他只是不作聲而已,彷彿這就是他自然的行走方式。他繞過此刻不再顯露出輪廓的房屋朝樓房的背後走去,那兒該是廚房所在的地方。他像只貓一樣無聲無息地停下來,在剛才亮過燈光的窗戶下站了一會兒。當他走動時腳邊草叢裡的蟋蟀止住鳴叫,在他周圍形成一個靜寂的小島,這小島像是各種細小的鳴叫聲擲下的淡黃色的影團,隨著他警覺地驟然舉步和駐足而不斷移動,聲音忽始忽停。樓背後伸出來一個耳房。“那便是廚房,”他想,“不會錯,準是。”他不出聲地走去,移動著腳邊昆蟲驀然止息的小島似的影團。他從廚房的牆壁上辨認出一道門,要是他去試試,就會發覺它並未上鎖。但是他沒有去試。他從門前走過,在一扇窗戶下停下來。爬窗之前,他記起剛才看見樓上透亮的那個窗戶沒掛簾子。
而這個視窗甚至敞開著,用了一根木棍支撐。他想:“這可真巧。”他站在窗邊,雙手搭上窗臺,呼吸平和,不聽周圍動靜,不慌不忙的樣子,似乎天地間根本沒有任何值得慌張的事情。“好啦,好啦,好啦。這個你懂嗎。對,對,對。”說著他爬進視窗,像是漂流進了那間黑暗的廚房: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沒有衝力地退回了籠罩一切的朦朧和黑暗的母體內。也許這時他想起了曾經翻越的另一扇窗戶以及他得依賴的繩子,也許沒想。
很可能沒想,他不會像貓那樣去回想另一扇窗,但他卻同貓一樣彷彿能在黑暗裡看清東西,他準確地走向他想要的食品,像是早就知道它放在那兒,像是有人知道他要來,已經替他做好了安排。他用看不見的手指從看不見的食盤裡取用看不見的食物。他不在乎那是什麼。等咀嚼的下頜突然停止,他才明白嘴裡在嚼什麼,是什麼滋味,這時他的思想飛回二十五年前17遊蕩街頭的情景,那些沉痛的挫折和令人啼笑皆非的勝利,回想起他得步行五英里才能抵達的那個街角,在可怕的初戀時期他曾在那兒等候一個人,她的名字已經忘記了;得步行五英里很快我就知道這是什麼了,我從前在什麼地方吃過,等一會兒我就記憶催促著知曉我明白了明白了不僅明白我聽見我看見我的頭埋下我聽見單調機械的聲音這我相信它將永不會停息我仔細窺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