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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歉一樣。人們想當然地認為他會遠走他鄉,教會還為他募集了一筆錢,幫他去別處落戶。可是他拒絕離開這個城鎮。人們對拜倫說,得知他在後街買了一幢小住宅時(就是他迄今一直居住的那房子),人們萬分驚愕,簡直是驚訝勝過憤慨。於是長老們又召集了一次會議,因為他們曾經給他一筆錢讓他搬遷別處,現在他挪作它用,說明他是假借了名義。他們去找他並把話明說了。他請求諒解,接著回房取出那筆錢,分毫不差,還是原先那些鈔票,堅持要他們拿回去。他們拒絕了,而他也不肯說明自己是從哪兒弄到錢來買房子的。於是第二天便有人說,他曾經為妻子買過人壽保險,然後又僱人謀害了她。可是誰都清楚這是流言蜚語,就連散佈的人,傳話的人和聽話的人,都不相信那是真的。

但是他就是不願離開這個城鎮。不久後的一天,人們看見了那塊他親手製作和油漆的招牌,豎立在他的前院,於是明白他已決心留下來。他仍然僱用那個廚子,一個黑人婦女。從一開始他就僱用她。可是人們告訴拜倫,他妻子一死,人們彷彿突然意識到黑廚子是個女人,而且屋裡整天就是他和這個黑女人單獨相處。他妻子草草葬入墳墓,屍骨未寒,人們就開始竊竊私語了,說他逼得妻子不安分守己,最後尋了短見;因為他不是個大丈夫,沒有男子氣,而禍根便是那個黑女人。這就是整個事情的原委;整個事情缺的就是這一情節。拜倫靜靜地聽著,暗自心想,人到處都一個樣。可是看來,在一個小城鎮裡為非作歹相當困難,保住隱私頗為不易;另一方面人們卻更能假借他人名義憑空臆造,中傷他人,因為這麼做不需要太多的東西,只要讓那個想法,那麼一個隨隨便便的字,散佈出去潛入人心。終於有一天,廚子不再來幹活了。人們聽說一天晚上,有一隊人草草戴上面具闖入牧師住宅,命令他把她解僱。還聽說第二天那女人聲稱,她是主動停工不去幹活的,原因是主人要求她幹違背上帝和自然的事。還有一種說法,戴面具的人威脅她放棄工作,因為她是個淺色面板的黑人,是所謂的混血女人。據悉,城裡還有那麼兩三個人,反對她幹任何她認為是傷天害理的事,而正如一些年輕人所說,要是一件事黑鬼都覺得是傷天害理,那必定非常糟糕。總之,牧師不可能——也許沒有試過——再找一個女廚子。說不定就在那天夜晚,那夥人恫嚇了城裡所有的黑女人。於是,他自己做飯過了一段日子。有一天人們聽說他僱了個黑人男廚。不用說,他這一著壞事了,當天晚上便有幾個人,面具也不戴,把那黑人抓出來鞭打。第二天早晨海託華醒來,發現他書房的窗戶被人砸壞,地板上有塊繫著字條的磚頭,命令他天黑之前滾出城去,字條落款:三K黨。可是他仍舊不走。第二天早上,有人在離鎮子一英里左右的樹林裡發現了他。他被綁在樹上,打得不省人事。

他拒絕講出那是誰幹的。大家都明白那樣做是錯誤的,有的人便去他那兒設法再次勸他離開傑弗生鎮,告訴他這是為他著想,下一次也許有人會殺了他。可是他拒絕離開,甚至不願談起捱打的事,別人主動提出要懲辦兇手他也不吭氣。他毫不理睬,既不講出兇手也不打算迴避不測之事。過了一陣子,這整個事又似乎突然煙消雲散,像吹過了一股邪風。看來,大家終於明白,他將成為全鎮生活的一部分,直到他死去為止,因此大家頂好還是和解了事。正像拜倫想到的,這整個事像許多人在演一齣戲,而現在大家都演完了自己被分派的角色,彼此應當相安無事地生活了。他們不再找牧師的麻煩。人們看見他在院子或花園裡勞動。手挽著小籃子出現在商店裡或走在街上,他們見了他會同他打招呼說兩句話。人們知道他自己起炊,操持家務。過了不久,鄰居又開始送菜餚給他,雖然是那種通常送給窮工人家的菜。但那總是食品,而且是一片好意。正如拜倫所想,二十年間人們會忘記許多事的。“嗯,”拜倫心想,“我看除了我以外,傑弗生鎮裡沒有誰知道他每天從黃昏到天黑坐在視窗,也不知道他住宅裡是什麼樣子。人們甚至不知道我明白這一切;否則說不定會把我們倆一起抓到外面去痛打一頓,因為鄉親們的忘性似乎不比記性好。”拜倫這樣想是因為他來傑弗生鎮居住後,從接觸中觀察瞭解到另外一件事。

海託華博覽群書。拜倫看見牧師書房的四壁書架上擺滿了他從未聽說過的各類書籍:宗教、歷史、科學。他不勝驚訝,暗自欽羨。大約四年前的一天,一個黑人從牧師住房後面緊靠鎮邊的小木屋跑來找牧師,說他妻子臨盆了。海託華沒有電話,他叫黑人到鄰家去打電話找醫生。他看著黑人走到鄰家大門口,只是呆立在那兒,並不進去。過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