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後,另一封回電也到了。十分鐘之後城裡便已傳開:伯頓女士在新罕布什爾州的侄兒懸賞一千美金捉拿兇手。當晚九點鐘,那個鄉下人從前門破門而入時發現的那人露面了。當時人們不知道他就是那人,他沒有對人這麼講。人們只知道他在這個城裡住的時間還不長,是個名叫布朗的走私販,還算不上一個真正的走私販。他神情興奮地出現在廣場上,到處尋找警長。就這樣,案件逐漸有了蛛絲馬跡。警長知道布朗與另一個人有牽連,那個陌生人名叫克里斯默斯,儘管他在傑弗生鎮住了三年,人們對他的瞭解還不如對布朗的多,遲至現在,警長才知道整整三年克里斯默斯一直住在伯頓女士屋後邊的小木屋裡。布朗有話想講,堅持要講,神情急迫,嗓門挺大;一看便知,他這樣做是為了領取那一千元賞金。
“你想充當證人?”警長問。
“我啥也不想充當,”布朗說,聲音沙啞刺耳,面帶一絲橫蠻。“我知道那是誰幹的,我拿到賞金就會說出來。”
“你抓住幹那事的傢伙,才會得到賞金,”警長說。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他們把布朗領進監獄。警長說:“不過我認為事實上沒有這個必要。只要他能嗅到這兒有一千元錢,你們想趕他也趕不走。”布朗被帶走時仍然聲音沙啞地大叫大嚷,又比又劃,十分惱怒。之後,警長跟鄰近的縣城通了個電話,那個縣有兩條警犬,乘次日早班火車可以送到。
星期日黎明時分,站臺蕭條淒涼,當列車到達時早有三四十人等在那兒;無數照亮的車窗一晃而過,然後列車軋軋地臨時停下。這是一列快車,在傑弗生站一般不停。這次只停了夠卸下兩條警犬的時間:一個價值昂貴、製作精緻、稀奇發亮的金屬大籠子,砰砰地推上寂靜的站臺,人們驚訝不止,說話聲都變得低微了;籠子裡兩條瘦狗像幽靈一樣畏縮在那兒,耳朵下垂,神情溫和,陰鬱地注視著人們疲憊蒼白的面孔;他們從前晚以來沒睡多少覺,腦子裡亂哄哄的,這案子令人恐懼,亟待偵破,卻又無從下手。彷彿這樁兇殺暴行開了頭便會引出一連串的事,真夠可惡,極端荒謬,這種事本身也違背天理。
太陽剛剛升起,搜尋隊就到了那幢已燒成一片炭灰、餘燼已冷的住宅背後的小木屋。兩條狗,要不是受了太陽的光線和陽光的溫暖的鼓舞,便是感染了人們持續的緊張的激動情緒,一到小屋就開始搜尋吠叫。它們出聲地嗅聞,不約而同地一齊走向一條路,把牽皮帶的人拽著往前走。它們肩並肩地跑了一百碼,然後停下來開始猛烈地刨土,刨出一個坑,裡面埋著新近吃過的空罐頭盒。人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它們拉開,拉到離小木屋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再放開它們。兩條狗忙亂了一陣,嗚嗚咽咽地吠叫,然後伸出長長的舌頭,流著口水,又拖著跟在它們背後的叫罵著奔跑的人迅速衝向小木屋;到了那兒它們便站定腳跟,身子後仰著抬起頭來,眼珠直轉,朝著空門口縱情地狂吠,活像兩個唱義大利歌劇的男中音歌唱家。人們用車把狗載回城裡餵食。當他們橫過廣場時,教堂正敲響鐘聲,緩慢而又寧靜;街道兩邊,穿戴講究的人們撐著陽傘莊重地走過,手裡握著《聖經》和祈禱書。
當天晚上,一個青年,一個鄉下小夥子和他的父親專程來見警長。小夥子說,上星期五晚上他驅車回家的路上,走到離謀殺地點約一兩英里的地方,有一個人持槍擋住他。小夥子相信即將遭到搶劫,甚至會被殺害,他述說自己如何騙過了那人,把車一直往自己家的前院開,他原想開過去後停車,跳下來呼救,但那人起了疑心,強迫他立即停車讓他下去。他的父親希望知道,那一千元賞金當中有多少能歸他們。
“你們要是抓住他,咱們再看吧,”警長說。於是他們把兩條狗喚醒,裝上另一輛車;小夥子指給他們看了那人下車的地點。他們立即放開狗,狗隨即衝進樹林,以它們尋找金屬的準確性,瞬間工夫就發現了那支上了彈藥的雙膛舊式手槍。
“是一支內戰時期用的老式手槍,”警長的助手說,“一根撞針已經扳下,但沒有響火。你認為他用這傢什來幹啥?”
“放開狗,”警長說,“也許皮帶礙著它們。”不錯,他們這樣做了。現在兩條警犬完全自由了,半個鐘頭後便不見了蹤影。不是他們失去了狗,而是狗失去了他們。它們就隔著一條小溪,一道山嶺,人們能清楚地聽見它們的叫聲。它們現在不再驕傲得意、滿有把握甚至充滿喜悅地在那兒吠叫,而是發出拖聲拖調的無望的嗚咽;與此同時,人們不斷呼喚它們。但是,它們顯然聽不見呼喚。人聲與狗吠交織在一起,那淒厲的敲鈴般的嗚咽像是發自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