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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手。

劉孟和軍官的交情好像挺不錯,他們熱情地握手、寒暄。劉孟說他在接待省裡來的記者朋友,昨天想到部隊裡去,可是打不通電話。軍官聽了,連叫可惜,過來和我握手。

“今天晚上住我們部隊,那裡的條件比村裡好。”軍官說。

我說,我今天得回去了。

“到這裡不容易,多住幾天再走。”軍官說。他肯定以為我是來旅遊的。

我說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上班,謝謝你了。我遞給他一張名片。他在我的一張名片背後寫上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他是浙江淳安人。

“起大浪了,航船來不了。”軍官說。

人越聚越多,他們中有的是要出遠門的,拎著行李,有的是來送行的,他們望著大海,目光中充滿著焦慮。有一位西裝革覆的中年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個外來人——從懷裡掏出一隻大哥大,引起人們的一陣歡呼聲。他準備打電話到廟子湖,問問船期,可是怎麼也打不通。很快,失望又重新在人們的臉上瀰漫開來。他們一面眺望大海,一面唸叨著“航船”,這使我想起昨天航船進港時我站在船上看到的情形,他們翹首以盼,那情形就像現在一樣。航船是他們每日的希望,是他們簡單枯燥的生活中唯一不確定的東西:有時候來,有時候卻不來,人們就在來與不來之間忍受著煎熬。在某個不眠的晚上,在所有的亮光都消失以後,黑暗中他們也許會睜開眼睛,並且想起航船,這是他們唯一能看得見的,能將他們帶出東福山,帶往幸福生活的力。

從人們的談話中我聽出,今天是東福山一戶人家送親的日子,新郎在廟子湖。談話的人中很多都是新娘的親戚,他們也在巴望著航船,心情比其他人更加著急。到了九點鐘,訊息不知從哪裡傳來,說航船已經停開了,人群頓時像蜂窩一樣變得亂哄哄的。有個漢子,大概是新娘的兄弟,從人群中衝出來,跑到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面前,向他藉手機。他一隻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飛快地按著機鍵,然後嘴巴對著手機一通亂吼。他在和廟子湖的新郎家聯絡。對方答應他立即把漁船開過來,時間大約四十分鐘。

我鬆了一口氣。如果來得及,我還能趕上開回沈家門的“東極號”,那樣我就能在明天返回杭州了。

“這種天氣乘漁船非常危險,你還是再留一天吧。”劉孟和軍官都這樣勸我。

我說:“明天一定有航船嗎?如果沒有怎麼辦?”

我、旭光和劉孟又待了一會兒,感覺迎親的漁船要來了,就步行回村委辦公室收拾東西。劉孟打算跟我們一道走。他準備去鎮政府轉轉。我們從村裡下來時,遇上了送親的隊伍,熱鬧、緩慢、“悲傷”地走向山下。新娘穿一件紅色的婚紗,低著頭走在迤邐的隊伍中,神情甚是悲慼。新娘的臉白得像海貝,但是脖子很黑。隊伍中有兩位“炮仗狗”,每走幾步就朝空中扔一隻炮仗。炮仗在空中翻個筋斗,然後炸為兩截,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紙屑紛紛揚揚地落下。隊伍末尾跟著六個悲慼戚的女人,其中有位顫顫巍巍的老嫗,臉上的面板像岩石一樣又皺又硬,一隻手拎著銅火盅,另一隻手放在火盅蓋上。

距離航船碼頭只有幾十米時,隊伍折向了西邊——浪很大,迎親船已經無法在航船碼頭靠岸。隊伍彎過一座山嘴,前方出現一座小橋,騎在兩塊岩石之間。這是小島上唯一的橋,是一個舉行儀式的地方。老嫗在橋的這一端停下,新娘轉身從老嫗手中接過銅火盅,它是神聖而樸素的,是未來生活的必要保證。

“就送到這裡了。”老嫗說。

隊伍繼續向前,前方就是碼頭,碼頭邊有一艘船,船上站著幾名漢子,然而我定睛再看時,船不見了,再看,它又出現了——它一忽兒被海浪高高地托起,一忽兒又被重重地甩下。

劉孟對我說:“我們還是明天再走吧,太危險了。”

我站在岸邊,準備伺機跳過去。船浮上來,兩個漢子伸著胳膊,穩穩地站在甲板上,我正準備跳,船卻急遽地沉下去,一下子離得有六七米遠。我嚇壞了。

岸上的人每次只能跳過去一個,船上的漢子把他接住時,船會隨海浪的後撤急遽地下沉。船被下一個浪頭送上來,這時岸上的人再跳過去一個,要果斷地跳,要在一秒鐘之內跳出去,否則要等下一個浪頭……就這樣一個一個地跳。

新娘、伴娘、我、旭光,還有其他送親的人都相繼跳上了船。馬達開動了,船開始離岸。我站在船艙的左側,一個浪頭惡狠狠地打在船舷上,被擊得粉碎。我趕緊逃到船尾。

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