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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個對立使他既苦惱又愉快……”生與死之間的張力折磨著托爾斯泰的主人公,同時也折磨著托爾斯泰本人。

在1879年的《懺悔錄》中,作家這樣寫:“——我似乎活也是活著,走呀走的,走到了深淵前面;我看得很清楚,除了死亡,前面一無所有——我要盡力氣脫離生活。”

11月6日,莫斯科的幾位醫生趕到阿斯塔波沃。這天,彌留之際的托爾斯泰跟所有的人道別。他溫情地望著杜尚醫生。後來她的小女兒薩沙回憶道:“我們給他換床單的時候,我扶著他的脊背,感覺到他的手在找我的手。我以為他想扶著點,結果是他緊緊地握了我的手一下又一下。我握住他的手吻著,盡力剋制自己不哭出聲來。這天父親對我們說的話使我們想到,生命賜予我們是有某種目的的,我們應當不顧一切生活下去,儘自己微弱的力量去侍奉予我們生命者和人們……父親突然用一個有力的動作支起身子,幾乎坐了起來。我上前問他:

“‘要整理一下枕頭嗎?’

“‘不,’他堅定而清楚地說,‘不。我只勸你們記住一點,世上除了列夫·托爾斯泰以外還有很多人,可你們只注意一個列夫。’”

再讓我們看看可憐的安娜·卡列尼娜,她已經決定倒在車廂的車輪中間。她的死與托爾斯泰本人的死是如此相似。托爾斯泰這樣描寫安娜的心理活動:

“一種彷彿她準備入浴時所體會到的心情襲上她的心頭,於是她畫了個十字。這種熟悉的畫十字的姿勢在她心中喚起了一系列少女時代和童年時代的回憶,籠罩著一切的黑暗突然破裂了,轉瞬間生命以它過去的全部輝煌的歡樂呈現在她的面前……”

最後,巨大的無情的車輪撞在安娜的頭上,從她的背上碾過去了,托爾斯泰用他那悲天憫人的如椽之筆,用他那“世界的良心”,令人驚歎地描述了安娜臨死前剎那的意識:

“那支蠟燭,她曾藉著它的燭光瀏覽過充滿了苦難、虛偽、悲哀和罪惡的書籍,比以往更加明亮地閃爍起來,為她照亮了以前籠罩在黑暗中的一切,嗶剝響起來,開始昏暗下去,永遠熄滅了。”

迷茫——出走——死亡,托爾斯泰讓安娜以這種悲劇性的方式完成了生命的解脫,這種解脫最後又不幸成為作家本人的死亡預演。這“解脫”用佛家的話來說是“寂滅”,用《福音書》的話來說是“永生”之路,它們以驚人的巧合出現在托爾斯泰晚年編撰的《每日賢人語錄》一書中,又正好排在11月7日的那一頁上:

“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

“有時若得以忘掉人群,你就會體驗到一種自由的狂喜。”

“我怎樣才能得救?我覺得我在毀滅。我愛生命,同時正在死亡。我怎樣才能得救?”

托爾斯泰書房和臥室裡的一切從那天夜裡他出走以後就凝固了,沒有絲毫變動:書桌上的燭臺和未燃盡的蠟燭頭,滴有蠟油的燭盤,兩隻蘋果和翻開的《閱讀園地》。

翻開的《閱讀園地》——正好翻到他去世的那個日期:

11月7日。

“死是另一種生命的開始。”

命運對列夫·托爾斯泰的精妙計算!

2001年1月30日

閱讀書目

《托爾斯泰的解脫》(俄)伊·布寧 著 遼寧教育出版社

《托爾斯泰與陀斯妥耶夫斯基》(俄)梅列日科夫斯基 著 遼寧教育出版社

《托爾斯泰文集》(俄)列夫·托爾斯泰 著 上海譯文出版社

【無唇之吻】

“我愛您——勝過世上的一切。”1926年5月9日,茨維塔耶娃在寫給里爾克的第一封信中向對方傾訴了熾熱的愛情。在女詩人的心目中,里爾克是“詩的化身”“一種力”“一種最罕見的物”。

五十一歲的里爾克隨即被女詩人信中噴發的才情所折服,在5月10日致女詩人的信中,他回應道:“我接受了你,瑪麗娜,以全部的心靈,以那因你、因你的出現而震撼的全部意識。”

在現代詩歌史上,1926年是不平常的一年。在這一年裡,里爾克完成了生平最重要的作品——《杜伊諾哀歌》和組詩《獻給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詩》,詩歌的曠野上因此拱起了兩座難以逾越的山峰;而這一年,是以這位大詩人的逝世(12月29日)作為結束的——不過,本文要探討的不是詩歌,而是茨維塔耶娃對里爾克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