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抽魂,格外困難。
陸連山的魂魄和鬼靈混在一起十七年,已經難分彼此,甚至他的魂魄,都已被風雷神侵染,成為了介於人魂,鬼靈之間的扭曲產物。
駕馭風雷的風雷神,這是個強大的鬼靈,東瀛自古就有關於它的傳說,和那些半成品鬼武們體內的弱小邪靈相比,它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傢伙。
陸連山十七年的溫養,不斷餵給它魂魄吞食,讓它不斷的成長,直到現在已近完全。
能把陸連山這個根本不練武的人,硬生生推入匹敵半步天榜的境界裡,只是這鬼靈給他的,更多是神通威能,彌補不了陸連山在武技上的缺失。
若他也如陸歸藏一樣,有一身絕世劍術的話,沈秋就不可能贏得如此輕鬆。
“”
在抽魂過程中,沈秋浸潤魂體,還看到了那一幕幕走馬觀花的記憶,這是陸連山想給他看的。
他也終於知道,陸連山嚥氣前,對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今夜在歸藏山莊裡,除了東瀛鬼武之外,還有隱樓這個龐然大物的高層。
他們都是陸連山刻意選好時間,安置於此處的,而在剛才的交鋒中,陸連山以數波雷劍,看似攻擊入侵者,實則將那些隱樓高層的重要人物,殺得個七零八落。
這是送給沈秋的禮物。
當真是一份大禮。
儘管並未根除隱樓的所有高層指揮者,外界也還有隱樓的高手在活動。
但今夜一戰,隱樓高層已被一戰癱瘓,就像是個被一磚拍倒的成年人,四肢還完好無損,卻被一些刺激的事情,燒壞了腦子。
這等混亂? 就算蓬萊有心重組? 沒個一兩年,也根本沒辦法收拾殘局。
沒了來自高層的統一指揮? 隱樓這個龐然大物? 就成了擺在沈秋眼前的一塊肉。
任人宰割。
“可怕的不是徹底的瘋癲,他在有意識的放縱自己的瘋癲? 可怕的是他的心中鬼,不是那些他厭惡的東西。
而是那些他拼命想要保護的東西。”
沈秋站起身來? 看著腳下正在恢復成人型的屍體。
那張如惡鬼般猙獰的臉? 在一點一點的變回陸連山,但心竅上撕裂的傷口卻無法復原,就如已經逝去的生命,再無法挽回。
“我說的對吧?”
沈秋看了看手指上殘留的血漬。
他扭過頭? 看向身後? 似是在尋求認同。
經過一輪摧殘,一片狼藉中帶著死寂的廢墟中,在那恢復了皎潔的月色下,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正悄無聲息的往這邊走來。
他披頭撒發? 依稀能看到身穿一身青衫。
在手中握著一把劍,古樸的? 大氣的劍。
劍柄上有玄龜吞蛇的圖案,還繫著略顯風騷的劍穗。
是東方策的劍。
真武玄蛇劍。
如今天下第一? 太嶽山純陽子曾經的佩劍。
但持劍人,卻不是東方策。
在散亂的頭髮下? 那雙帶著血絲的眼睛似乎沒有焦距? 他的目光越過沈秋? 落在沈秋身後那倒地的,已經沒有了生息的屍體上。
那是“他”的兒子。
那是他的哥哥。
待沈秋回過頭的那一瞬。
兩股截然不同,但同出一源,最終又歸於一處的憤怒催發。
就像是野火在燒,起初只有一絲星點,但待火星落入已寸草不生的心靈中,便將焚盡世界的火焰引發。
整個世界似乎都黯淡下來,只因為一個很複雜的人,死了。
他來晚了一步。
對行兇者的憤怒,對自身無能的痛苦,那些情緒,讓他手中的玄蛇劍輕鳴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機,自這人軀體向外散佈。
悄無聲息,又無孔不入。
明月。
沈秋眼前顯出一輪明月,又有安靜的海潮聲,在耳中浮現,月下海水靜靜流淌,明月的倒影於水中浮現。
天與海的間隙變得模糊,似乎海天一色,又像是有兩個月亮,一上一下。
幽靜,綿長,讓人心下放鬆。
忍不住要沉寂到這一幕寧靜之中,讓人忽略到周圍的一切,甚至連那切向脖頸的耀光寒刃,都融化於這滄海月明的幽靜劍意之中。
有靈龍於海下升起。
鹿角,長鬚,鬃毛,魚鱗。
縹緲,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