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應該也就是幾年前吧。我負責醫治一個女孩,她因為某起事故大腦受到傷害,導致手腳無法運動。”
光平沉默點頭。不知為何,他的大腦會自動給手腳障害的女孩一個神聖的形象。
“我們花了很長時間對女孩進行治療。治療與訓練並行,為了讓她變回從前那樣活潑的女孩,我們竭盡全力。再加上女孩本身也很努力,終於,她的身體機能得到了恢復。我當時欣喜若狂,對拯救了一個不幸少女的自己崇拜萬分。”
齋藤語氣平淡地說到這裡,摘下眼鏡,對摺放進上衣口袋裡,揉了揉眉間,再次嘆息。
“那之後過了一年,”他繼續道,聲音變得些許沙啞。“第二年的春天,女孩的母親電話聯絡我,說女孩睡下後就沒醒不過來。我們著急了,利用一切最新的醫學技術和知識,試圖讓女孩恢復意識。但最終,她還是沒能過醒過來。腦電波就像燃盡的眼花一樣,戛然而止。而我們,只能在一旁目睹這一切,無能為力。”
“這麼突然?”光平問道,“這個女孩就這樣突然一睡不醒?一點徵兆都沒有?”
“就是這麼突然。”他說道,“沒有一絲前兆,但就算是有前兆,我們應該也無能為力吧。我當時就想了,這個世上有些東西是人的力量無法左右的,比如說生死,而醫生在生死麵前又能做什麼?。”
“所以,你就失去了信心。”
“是我自己決定捨棄自信,自信這種東西,根本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嗎——
“齋藤醫生一定很喜歡那個小女孩吧?”
光平說道。齋藤微微低下頭,兩手支著下巴。
“小女孩剛恢復一些的時候,送了我一個禮物。是個紅色的紙風車。一看外形就知道,是她用那雙不靈活的小手一點一點折出來的。我當時暗下決心——一定要治好這個孩子。”
說完,他不禁漏出一聲苦笑,“我是不是有些說太多了。”他說道,“傾聽別人的往事最無聊了。”
“一點都無聊。”光平說道,“我會謹記你的話。”
齋藤喝光杯中剩下的威士忌,伸手取來放在一旁椅子上的外套,把經濟學書本夾在腋下。
“至於廣美小姐的事……”他拍了拍光平的肩膀,“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我竭盡所能。”
“謝謝。”光平回答道。
齋藤經過前臺時,從剛才一直沉默地聽著二人對話的純子終於開口了,“今晚怎麼辦?”應該是在問齋藤今晚要不要來她家睡。
齋藤單手夾著外套和書本想了想,緩緩地搖了搖頭,“今晚就算了。”
“好吧……”
“今晚沒那心情。”
“好……”她重複道,但這次的聲音細若紋絲。
齋藤走後,光平繼續無言地喝了一會兒酒。不知何時,店裡就剩他一個客人了。純子吸著煙看著時尚雜誌,夜晚安靜到可以聽到菸頭的火苗聲。
光平的腦中浮現出那個紅色風車,在風中旋轉的風車,不知為何給人一種幸福的感覺。
平日喝啤酒是不會醉的,但光平離開店鋪時,還是覺得腳下晃晃悠悠,渾身燥熱。
開啟家門,麵包屑和汗味撲面而來。沒有收起來的床被恍如一張巨大的紙屑,漂浮在和暗中。
光平開啟熒光燈,衣服都不脫,任身體倒在了床單上。他緩緩地嘆了口氣,白色的氣體在他眼前擴散,消失。
躺了片刻,光平立起上半身,伸手取來晚報。掉落在洗碗槽下的茶杯映入他眼簾。
——怎麼會有茶杯掉在這裡?
光平腦子裡一個激靈,難道有人偷偷闖進來過?是誰?為了什麼?
但他心裡的緊張立刻緩和,這個茶杯是他今早自己打翻的。如今的他懶散到連掉在地上的茶杯都懶得撿。
他再次環顧房間,自己最近的生活態度模糊可見。雜誌和書本像遭遇地震的瓦片一樣散亂在地上,沒整理過的碗盤都沾上了灰。洗過和沒洗過的衣服胡亂堆成一堆,難以分辨。再說,他最近基本沒洗過什麼衣服。
——這德行,就算真有人入侵也看不出來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翻開晚報,但立刻又把報紙扔在了一遍。
——對了,這樣的話,兇手就是……
全明白了,光平心中吶喊。
6
要到新日電機股份公司的中央研究所,得乘坐地鐵到鄰縣,在第一個車站下車。在候車廳等待的香月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