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臥在榻,被他緊緊壓著,甚至看不到他的臉,連呼吸也不暢:“是。”
他撩開她後背的長髮,低下頭從細薄脖頸吻至她耳廓,急切且用力。長指探入寬鬆單袍內,一點點喚醒她敏銳知覺。這時宋珍過來敲門,李淳一想要下榻,卻被他鉗住了雙肩。新婚夜之後便未再糾纏過的身體熱情不減,宋珍卻在外繼續敲門提醒:“殿下,驛所的人及賀蘭先生都已經到了。”
李淳一咬死了唇瓣,最終身體癱下來。他伏在她背上平抑氣息,溫存般地觸吻她柔軟的耳朵,壓低聲音道:“山東逢天災是民之不幸,卻也是機會。該告訴殿下的,臣都放在妝奩裡了,上路了再開啟看吧。”
別離在即,他又擁了她一會兒,給她繫好袍子,又捋順她頭髮,鄭重其事地看向她的眼:“此去保重。”
李淳一下了榻,束髮服袍將臉洗淨,欲言又止,卻最終什麼也沒說,關上門踏著晨光出去了。
長安城終於又迎來了曙光,但仍然天寒地凍,令人渾身都痛。臨行前,南衙衛兵竟也到齊,女皇給她的那支衛隊,將一路護衛以保她的安全。她瞥了一眼,卻見騎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中郎將謝翛。
這時賀蘭欽與她道:“四品中郎將親自護衛,可見陛下很在意你的安危。”他頓了頓:“淮南水患那會兒已足夠危險,震災只會過猶不及,注意安全。另此事不會太容易結束,你這個巡撫使,心裡最好有個底。”
他言罷取出一個包袱遞給她:“帶上吧。”
一尾圍脖,恰好可遮去她脖頸間難掩的吻痕。李淳一接過來,默不做聲上了車,同時開啟了妝奩,從中取出了宗亭留給她的信。
馬蹄聲交疊響起,車隊遠去,宗亭坐著輪椅行至門口,賀蘭欽轉過身:“宗相公,到你我攜手的時候了。”
☆、第39章
李淳一的車駕匆匆往東之際,長安城內開始了大災後例常的罷朝停宴、閉坊罷市之舉,各衙署及宮城內也一律減膳,以此來為災害祈福。
京畿地區的節奏似乎一下子慢了下來,只有長吏們每日東奔西走,檢覆災情,協助都水監官員檢校堤防。眼看著年關將近,長安城內一星半點的喜色也沒有,幾個月前女皇大壽時全城狂歡的情形彷彿還在眼前,但那幾晚的歡愉似乎將整年的快樂都透支盡了,此時全城沒有半點值得喜悅的事。
那場大雨過後,長安便一直無雨無雪。天燥得生塵,走出門頭頂只有晴朗日頭,迎面就是風沙。年關裡這樣的天氣,令百姓都惶惶,尤其是吃盡了蝗災苦頭莊戶人家,看著這旱天,個個擔驚受怕。
地震在前,長安看著又要遇旱,京兆尹心中滿是鬱郁,最後不得已上書求祈禳(ráng)敬天,以免可能發生的旱災。女皇應下了這摺子,但她身體已不適合顛簸,遂令太女李乘風前去南郊祈雨。
乾燥冬日,車駕從朱雀門出,寬闊天門街上站滿百姓,皆期盼雨能落下來潤一潤這天地生靈。太常寺鼓樂聲伴車駕同行,錘擊在這天氣裡,莫名生出幾分哀鳴意味來。
李乘風與詹事府、政事堂幾位宰輔同行往南郊去,宗亭卻因行動不便留在皇城內。中書外省透出幾分死寂的味道,送走冬至,萬物便醞釀起來年生長,而窗外枯乾樹枝在風中搖動,像瘦骨嶙峋的手,乾巴巴的毫無生氣。
宗亭將面前的幻方盒子抓起來,左右晃了晃,那已經完成排序的小木塊就又都亂了。這時案頭一隻瘦巴巴的烏鴉突然“呱”了一聲,宗亭瞥它一眼,它便又噤聲不動,氣也不瞎出。當日吃盡被拔毛苦頭的烏鴉對宗亭很是懼怕,但又因李淳一走時未能將它帶上,它便又顯得格外幽怨。
宗亭自小匣裡摸出一支小信筒來,烏鴉瞬時又不怕死地“呱”了一聲,就在它以為宗亭要讓它送信去山東之際,窗外撲稜稜竄進來一隻白鴿,高傲地棲落在宗亭輪椅扶手上。
烏鴉又呱呱兩聲,宗亭理也不理它,給白鴿綁上信筒,容其飛走後這才對烏鴉道:“等殿下習慣了白鴿,便會覺得你極醜,羽翼重新養起來也無用,她會忘了你的。”
烏鴉忿忿,心中卻醞釀起出走的計劃來。
它要追隨的主人此時已抵達山東境內,此次震中在齊州都督府轄區內,該都督府所轄青、淄、濟、濮、登、萊六州,是古時齊郡,也稱濟南郡。登、萊東臨大海,此次大震受災嚴重,多處有地裂,河流也被遏斷,倒塌屋廨廬舍隨處可見,死傷甚多,流亡者眾。
齊州都督府的長官,正是元信。
此地元家呼風喚雨,又有其他世族牽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