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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勢並不算單純。何況齊州已是國之東疆,越海便是高麗百濟,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天高皇帝遠,這些年不知已養成了什麼樣子。齊州猶如一團迷霧,李淳一孤身走了進去。

一路上仍有餘震,這地動似乎沒完沒了,途中所見甚是蕭條,這冬日裡竟是一點活氣也沒有。倒塌的屋舍無人管,被扭斷的堤壩也無人修,寥寥幾個災棚卻連一口熱粥也沒有。拖家攜口的流民,沿路乞討搶掠,黯淡眸光中已流露出要吃人的絕望來,令人心驚膽戰。

抵達齊州這晚,李淳一在驛所歇下,中郎將謝翛率衛兵守在門外,以防喪盡理智的流民衝進來攻擊搶掠。驛丞夫婦將飯食送到李淳一面前,一臉歉意道:“此地不比宮中王府,只好請殿下將就了。”

然說是將就,卻擺了滿滿一條案,完全看不出大災後缺衣少糧的樣子。李淳一抿唇不言,低頭吃飽飯,卻留了一大半下來。她抬首同驛丞道:“去把中郎將請過來。”

驛丞匆忙出去喊謝翛,謝翛得令快步走來,進屋卻見換了布衣的李淳一手下正壓著地圖。李淳一頭也不抬,將條案一移,指了那上面一大半未動的食物與謝翛道:“飽腹一頓上路。”言罷又扔了一套尋常百姓穿的衣裳給他。

謝翛不解問道:“殿下這是?”

李淳一瞥向北邊的矮窗:“等中郎將吃完了,我們便離開這裡。”她不可能待在驛所等明天一早都督府的人來接。在對災情幾乎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她一進都督府,便會徹底喪失主動權。

謝翛隱約明白她是要先發制人,於是低頭將面前飯食快速吃完,再次抬首時,李淳一已將地圖塞進了袖中,推開窗打算出去了。天寒地凍,屋外朔風凜冽,謝翛換完衣裳將馬牽來,李淳一翻身上馬就朝城內奔去。

這時辰的都督府內,各公房仍然燈火通明。各州刺史報上來的災情奏抄都堆在都督案頭,元信卻看也未看一眼,只囑咐僚佐按照之前定好的受災情況往上報。僚佐秉筆猶豫,斟酌問道:“明日吳王便到,虛寫報災奏抄,若被發現其中作假,可是不妥?”

元信似乎並未將李淳一放在眼裡:“區區女流被遣派到這地方來,怎能讓她受苦呢?等她到了就悉心養起來吧,捱過這陣,請她毫髮無損地回長安,她自在,我們也舒心,各得其所,誰也沒有損失。”

僚佐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遂低頭擬寫起向朝廷申報災情的奏抄來。

都督掌管轄區內各州兵馬甲械,又是都督府總判事,同時也兼理民政,此次轄區內受災,即由各州長吏逐級上報,最後由都督府向朝廷申報詳細災情,以獲相應的賑濟恩惠。因此,如何申報,便大有學問。朝廷為避免地方虛報,故而遣派使者監督檢覆,以確認所報災情屬實。

此次山東受災,擔當監督檢覆大任的自然就是李淳一。然而元信深以為小小皇女翻不出大浪,且她孤身入境等於自投羅網,更不必說有所建樹了。

這邊奏抄寫完審定,已是接近黎明。這個時辰,長安城內的官員們陸續出了門,五品以下進朱雀門,魚群入海般散開,各赴諸司諸衛衙署;五品以上沿天門街一直往北,在承天門外等待上朝。

天依然燥,光祿寺提供的廊餐也因為修政取消了,官員們飢腸轆轆等著,殿中侍御史如獄卒般走來走去,話也不能亂講,難免都有些心煩氣躁。

太女南郊祈禳之後,長安仍是滴雨未落。老天顯出不仁來,面目都透著刻薄,百姓們仰頭看天,焦慮愈盛。

司天臺今日全體官員又被喊來上朝,連推官也不例外。一眾官員依次列位後,中間便跪滿了司天臺的傢伙們。女皇緩緩睜開眸,詢問司天臺監道:“既已祈禳,為何還不降雨?可有什麼天象變化嗎?”

司天臺監回道:“回陛下,沒有。”

“難道京兆府要一直旱下去嗎?”女皇聲音不高,但透出壓迫感,這反問裡甚至已有了要降罪的意思。

年邁的司天臺監不敢出聲,旁邊卻有一年輕推官貿然開口:“陛下,天地災異乃是邪氣,政不行而邪氣作,朝堂中恐有德行不作之事,才致天怒。”

這種話素來都是女皇主動反省才會說,什麼時候輪到臣子開過口,何況還是個小小推官。

女皇登時斂眸,那年輕推官卻又不知死地說道:“山東逢大震,正是有反常陰氣作怪;而關中又旱,恐是因金氣毀,金為兵,兵不戢(ji,‘收起來,停止’之意)自然遇旱。要解山東之困及關中之旱,恐怕得追究其中緣由才能奏效。”

一席話講完,底下人心中各番盤算。反常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