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其中意思,李淳一認定今夜城中之亂是元信所施的障眼法,其真正目的是亂關隴。她要搶在元信前通知關隴,是先發制人,叫武園不要亂來。
“是否還要明著追捕元賊等人?”謝翛又將先前提議問了一遍,這時主張暗捕的宗正卿卻搶著答道:“要的要的,面影要畫,訊息也得傳到外邊去,不然更易生誤會。”
李淳一頷首,叫謝翛先去辦。
得了令,日暮後便沉寂的皇城諸司又忙碌起來,這一忙就到五更二點,承天門上的大鼓毫無動靜,城門坊門也因敕晚開,坊街裡時不時有金吾衛騎馬馳過,激起塵土一陣,混著昨夜火災過後的焦臭味,實在難聞。
百姓在坊門口排起長隊,等門開的同時又喋喋議論道:“瞧見那邊貼的海捕文書沒有?上頭那人以前可是都督,且還是已故太女的丈夫,聽說在山東惡事做得多了,被先帝降罪,本要押送回京,半途卻佯死逃了,眼下帶著人四處縱火擾民,真是可恨!”、“可不是,昨日鬧了一夜,金吾衛卻一個活口也沒捉到,據說不是逃了便是吞毒死了。”、“依某看,留在城裡作亂的皆是些小卒子,文書上的那賊哪,怕是早就逃出城去了!”
“讓路!速讓路!”
一眾人正說著話,就聞得喊令與馬蹄聲急促傳來,匆匆分成兩路避讓,只見紅衣金吾衛騎著高馬直奔坊門而去,後邊拖著的囚車裡竟關了個活人。
坊卒急忙忙開啟門,諸人也趁機往外擠。人群一陣哄亂,對街開的宗宅大門口卻安安靜靜停了輛馬車。宗國公一言不發登上車,宗如萊犯了錯似的跟上去,坐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原來昨日宗國公歇得早,宗如萊沒及時將宗亭失蹤一事告訴宗國公,直至晨間吃飯才說了此事,宗國公自然氣急黑臉,拄了柺杖就急忙忙地要進宮去。
日頭升得愈發高,蟬鳴聲中多了幾分煩囂之意。馬車穿過寬闊坊道奔向朱雀門時,仍可看見南衙衛隊巡邏的身影,儼然有全城戒嚴之態。
李淳一徹夜未睡,一手是南衙巡捕的進展報告,一手是安西最新的軍情奏抄,沒有一處順當如意。內侍送了早膳來,卻不敢貿然詢問,只悄悄放在一旁便又退回去。他抬頭望去,外邊除了侍衛仍沒有旁的身影,這便意味著京兆府仍未查問到有用訊息。
然只分神的工夫,就聞得外邊傳來通報聲:“宗國公求見——”
這邊還未給回應,那廂“咚咚咚”的柺杖聲卻是愈近愈急迫。李淳一從軍情奏抄中抬起頭,宗國公已是帶著宗如萊怒氣衝衝地來了。
柺杖擊地聲頓住,宗國公站定,只將氣稍捋,便指了宗如萊、面向李淳一質問道:“這樣大的事,這孩子不懂事不與我說,殿下竟也不知會老臣一聲嗎?!”
☆、第65章 筑前路
宗國公近來舊疾復發,一氣急,便緊握住柺杖猛咳,日益老濁的眼也逼出通紅血絲來。
李淳一放下手中奏抄從容起身,道:“國公請坐。”
內侍趕緊卻搬條案挪墊子,宗國公卻雙手撐住柺杖不動,壓下咳嗽追問道:“人找得如何了?”
“在找。”李淳一答。
“如何找?像這樣滿京城翻?元信會留在京城等著被抓?”宗國公說話時白鬚微顫,語氣更急,分明是對李淳一表露出不滿,而這面上的不滿又似乎是有意的刁難。一大早就如此咄咄逼人地來討要說法,他一方面是擔心宗亭安危,另一方面也是不確信李淳一具備上位者的能力與手段——怕她慌亂無措,也怕她無計可施。
李淳一見內侍已將條案軟墊擺好,遂看向宗如萊,示意他扶宗國公坐下。
宗如萊得了暗示,連忙上前扶住宗國公。宗國公不客氣地睨他一眼,還是不肯坐,這時候卻聞得李淳一道:“昨日出事是在未時後,一行人等若要在短短兩個時辰內離開京畿之地,無太大可能,因此嚴查京畿關隘仍是必要。”她取出壓在奏抄下的字條遞給內侍:“這是元信所留,請國公過目。”
內侍趕忙將字條送到宗國公面前,宗國公快速地眯眼一瞥,確實未能從其中再尋到更多訊息。如此看,李淳一此般尋法似乎也無可指摘。但他面色仍是難看,咳嗽亦愈加劇烈。李淳一待他咳過這一陣,接著道:“昨日已向關隴傳了信,如此也好應對‘元信以相公性命來挑撥關隴’的可能。”
李淳一這番話是將此事往裡再推進了一層,可見她對元信的意圖有更深入的考慮,也證明她清楚宗亭在關隴軍中是何等的分量。
宗國公聽完她所言,穩了穩氣息,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