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女皇:“哪怕陛下不追查,兒臣也會查到底。”
女皇冷冷看著她,癱坐在地的李淳一頭也不抬,只接下去問:“請問姊姊,我為何挾私報復呢?我挾的什麼私,報的什麼仇?我與元都督之間,難道有私仇至此嗎?”
“馬球場上——”李乘風一時間脫口而出,李淳一仍低著頭,銳利鋒芒卻從眼眸中一閃而過。
女皇的目光瞬間更冷。
“姊姊的意思是,馬球場上那次事故不是意外,而是元都督設計為之嗎?”這時比起李乘風,她雖然疲憊,但冷靜到了極點,也清楚自己在說什麼該說什麼。
“你住口!全憑你一人揣測,可見你心中已是蓄謀良久,山東此事便更顯出你的私慾來!”
李淳一偏不,她要說,且要冷冷靜靜的說。因李乘風的狀態之差簡直超乎她預計,且她基本可以確定李乘風對元信被劫走一事毫不知情,那麼,這會兒若再不把握,便不易有好時機了。
“龍首原宮城上的一本賬,尚書省那麼多人盯著,我一人造不了假。這賬為何會爛了,又爛在了哪裡,御史也都一一呈明。山東的問題是什麼,這件事到底是什麼模樣,姊姊心中應有明賬,又豈是我縱著私心就能假造出來的嗎?”她自然不懼查,也不懼李乘風的詭辯,因她同時篤信,女皇心中清楚這一切。
女皇哪怕不會明著完全倒向她,但在這事上,並不至於幫著李乘風逼她。
就在李乘風要被她逼得再次失控之際,女皇突然開了口:“你們都閉嘴。”
女皇的手按在面前的案上,幹皺的面板上青筋根根分明,看樣子已經在努力按捺無情襲來的疼痛。殿外這時隱隱傳來了早夏的知了聲,似有那麼兩隻,此起彼伏地鳴叫互不服輸,聽得人心煩意亂,也為這早夏平添了燥意。
殿內的呼吸聲變得緊張起來。女皇接著道:“你們爭成這樣成何體統?山東的事朕自然會派人查到底!至於元信的死——”她一頓,底下一陣屏息:“朕也必須得給東宮一個交代。查明之前,幼如就在府裡待著,哪裡也不許去。東宮將元信後事料理了,同時也要與元家處理好關係,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亂子。”
她冷冷說完,也不待內侍前來攙扶,自己起身挺直了脊背便下階離開。走到西側紗幔後,內侍迎上來,她便吩咐道:“將密旨交於賀蘭欽,令他即刻啟程去山東。”
“喏。”內侍領了命匆匆忙忙抬腳離開,這時候女皇走到偏殿,剛要從後面回寢宮,卻又有一內侍急忙忙跑來稟道:“陛下,主父1告危了——”
那內侍正是皇夫宮裡的,此時只見他面色沉重異常,情況似不同於往常。女皇胸中一口急火尚未壓下去,這時等於又被潑了一盆油,燒得她臟腑都焦了。她皺皺眉,話也不講一句,扭頭便走。內侍追上去,忽然噗通跪下:“陛下,請陛下去看一眼——”
女皇停住了步子,卻握緊了拳,最終深吸一口氣往前走。走出門時陽光照覆下來,蟬鳴還在你追我趕地糾纏著,她本已經改了心意要往西去,卻最終只頓了頓,往東邊自己的寢殿去了。
女皇做了這無情決斷的同時,殿內兩人的對峙也走到了尾聲。李淳一捱了兩個耳光的臉有些腫,但這並不影響她不卑不亢地起身,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後強撐了一口氣的李乘風。
天氣熱烈晴朗得過分,顏色也是藍得虛假,澄明一片竟無分毫雜質。
風也是熱的。暑意在綠意進深的枝葉裡醞釀,排水溝裡再次陷入了乾涸的境地,蟬鳴聲愈發熱鬧起來,異常急迫地想要扭轉季節,迎來嶄新的炎熱天地。
女皇回到寢殿頭痛發作,卻也不睡,只在御案前坐下,僵直地坐在那裡似乎誰也喚不動她。
時辰牌換了一塊又一塊,內侍小心翼翼地上前換茶換藥,可她卻一直枯坐,紋絲也不動。
至午後,李淳一也回到了久違的王府。執事宋珍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還未待他詢問,李淳一徑直回了屋,臉未洗衣未換,累得直接倒在了曝曬過的柔軟床褥上。
李乘風回到東宮不動聲色地飲酒,詹事府的幾位輔臣挨個來了一遍,除了勸誡便無他言,李乘風煩不勝煩要將他們趕出去之際,內侍踏著未時略帶燥熱的風趕到了。
內侍跪在門外稟道:“主父病危,還請殿下即刻往立政殿去。”
李乘風卻頗為不耐地將酒盞扔了出去:“一個月病危六回,尚藥局的人到底是如何做事的?總來報煩不煩!”她似乎對皇夫在山東一事上的袖手旁觀頗有怨憤,這時候竟然也口不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