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這人自己從未見過,就算他真的認識林鴻文,恐怕也是不常聯絡的那種。如果冒冒失失地把他帶到林鴻文跟前,指不定要出什麼事兒。可要是把人留在這兒,萬一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讓周時英聽見了,同樣麻煩。思來想去,還是藉口把他先支走,等林鴻文來了問清楚再做打算比較好。
打定主意,何穆便開口道,“我也不好說他現在在哪兒,要不你……”
“要不你先坐這兒等會兒,反正他一會兒肯定要過來。”周時英把話接了過來,回頭瞥了一眼何穆,又轉過來給那人倒了碗涼茶,“這位大哥不知道怎麼稱呼?”
“我姓馬”,那人答道。
周時英在一旁坐下,仔細端詳著那人說,“我們與鴻文認識好幾年了,他的朋友我們差不多都見過,但是馬大哥好像從未見過,不知道你和鴻文是怎麼認識的?”
姓馬的把一大杯涼茶咕咚咕咚地喝了個精光,抹了抹嘴,抬頭看著周時英說,“既然我今天已經露面了,有些事情想瞞也瞞不住了,周老闆不必套我話了,我說給你聽就是了。”
周時英一愣,“你認識我?”
“合眾商行三個老闆,中國大街的徐卿之,傅家店的周時英跟何穆。我雖然之前未曾見過,但也聽人說過。”姓馬的坦言道,“至於我和林鴻文,其實我是跟他爹比較熟,我們都在築路隊待過。”
何穆聽見築路隊這三個字眼神一暗,果然周時英又問道,“我聽鴻文說過一些他爹和他大哥的事,據說是生死不明?”
姓馬的嘆了口氣道,“這麼些年要是都沒音信,那八成就是死了。那天晚上,死了好多人,活著也只顧著逃命,誰能顧得上誰啊,想起來也真是窩囊。”
“到底出了什麼事?”周時英問道。
姓馬的剛要開口,何穆就插嘴道,“馬大哥不願提不說也罷,鴻文這些年也很少提起,提起來就免不了難過。”
誰知那姓馬的並未領會何穆的意思,接著說道,“若不是那杜心竹,他也不用難過。”
何穆心裡咯噔一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周時英見他神色異樣,繼續追問道,“杜心竹?可是說話文縐縐的那個?”
姓馬的有些詫異地看向周時英,“你認識他?”
“他在我們商行做過夥計,不過三年前已經死了”,周時英說道,“你剛才說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死了?真是蒼天有眼”,姓馬的感嘆道,“當年要不是他出賣了我們,怎麼會死那麼多人!”
外面的雷聲越來越密,何穆隱約聽見有人敲門,心想這時候還過來了除了林鴻文也沒別人了。於是趕忙跑過去開門,林鴻文站在門口,雷聲彷彿在耳邊炸裂,閃電緊隨其後,把他的臉晃得煞白,活像厲鬼一般。
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狂風暴雨在街道上肆虐,林鴻文帶著一身水汽走進來,回手帶上了門。商行裡的蠟燭被他帶進來的風吹熄了。屋裡一片昏暗,只聽見他衣服上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把油燈點上吧”,林鴻文說。
何穆進裡面鼓搗了一會兒,端了盞油燈出來,看著林鴻文身上的水漬道,“要不先去換身衣裳吧,免得著涼。”
林鴻文擺擺手說不用,轉頭看向姓馬的,“你是……馬叔?”
姓馬的點點頭,剛要開口,林鴻文便接著說道,“馬叔,你來找我什麼事兒,我心裡大概有數。我知道你著急走,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儘快去個安全的地方。”
“好,多謝你了”,姓馬的說道。
林鴻文到裡屋,開啟一個上鎖的匣子,拿了一百盧布塞給姓馬的,“等會兒雨停了,你就走,別告訴我你要去哪兒。”
“我明白”,姓馬的說。
外面雷聲不斷,屋內卻一片死寂,何穆想說些什麼,但看林鴻文衝自己微微搖頭,便閉了嘴。周時英的算盤越撥越亂,賬說什麼都理不明白了。
大雨下了一個時辰才轉小,姓馬的迫不及待地站起來向三人告辭,林鴻文看著他走遠後關上門,轉身看向周時英說道,“有什麼想問的,問吧,忍了這麼長時間不累麼?”
周時英把算盤挪到一邊,抬頭盯著林鴻文道,“我想看清楚,這幾年我到底是和一個什麼樣的人合作。但是看得越清,我就越覺得後怕。”
林鴻文給自己倒了杯熱水,身上的衣服半乾不幹,此時冷得很。他看了眼周時英,又低下頭看著冒著熱氣的杯子,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規矩,卿之也是。所以有些事我不讓你們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