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烤魚烹茶都是一般的炭火事,難不住他,殊不知一則爐間事,一則灶間事,徑庭大別。
鳳九一肚子饞蟲在瞧見陌少造出來的這個爛攤子時,陡然化成天邊浮雲,這一篇話傳得中聽,請她來吃烤魚,看這個情境,卻實則是請她來救場,烤魚給他吃罷。
陌少指了指身旁一個紅木盒子,雖則灰頭土臉,笑得倒是風度翩翩,“曉得你沒有吃什麼就急匆匆趕來,特地給你備了碗粥。”
鳳九欣慰陌少還存了半點良知,不客氣地坐下喝粥。這個粥,是碗甜粥,軟糯可口,但不知為何,總覺得粥入喉,舌頭處留著一股淡淡的血腥,略去這一星半點血腥,味道倒還頗可圈點。
蘇陌葉瞧她將一碗粥喝盡,手一指又到腳邊的木桶,仍含著風度翩翩的笑,“粥喝完了便來指教我烤魚,這個魚得來不易,息澤神君特地交代,要做成烤的給你吃才有效用,可嘆我文武雙全唯獨烤魚有些……”
聽到“息澤”二字,鳳九最後一口粥硬生生嗆在喉嚨裡,陌少趕緊遞水,灌入口中,仍是昨夜一般的甜糖水。鳳九和著糖水艱難將粥嚥下去, 滿頭霧水地看向蘇陌葉,“這個魚也是息澤神君拿來的?我昨夜就覺著他有些不對,像是撞了邪,看來果然撞得很厲害啊,到今日還沒有緩過來。不過,這個魚他竟不拿給御廚反而交給你打理,你幾時卻同他有了這種深情厚誼?”
蘇陌葉難得一愣,“昨夜息澤他將你抱回船上後,什麼都沒有同你說嗎?”
鳳九比他愣得更甚,呆呆地捧著糖水:“昨夜我情緒不佳,在杏園哭……呃,哭得睡著後,不是你將我揹回船上的嗎?”
蘇陌葉從容將魚叉遞給她,“這個,還真不是。”
唔,昨夜。
昨夜真是發生了不少事,鳳九肆無忌憚哭出來那一刻,杏園中平地的一陣狂風,蘇陌葉不大清楚那是不是隱在花林中的東華帝君的情緒,一陣無措似一陣,一陣冷肅似一陣。他雖當慣了西海的逍遙皇子,不大常去九重天拜謁,卻也悉知東華帝君無情無慾仙根深厚的名頭。他第一次曉得,原來這位天地共主也有情緒。
鳳九哭得用心又認真,抽噎聲漸漸低不可聞,靠著樹根搭著他的袍子累得睡過去。他原本的確是想著將她揹回去,正要從石凳上起身,紫衣的神尊卻已到杏樹前,俯身將鳳九抱了起來,他似乎就是在等著她睡著這一刻。
東華帝君,蘇陌葉小時候曾去拜謁過一回,也不過是那麼一回。凡人活在紅塵俗世中,神仙活在三清幻境裡,那時他覺得,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卻像是既浮於紅塵俗世外又浮於三清幻境外,目光中的淡漠,是真正視天地萬物皆為空無。
他當年想著,或許這就是曾經天地共主的氣度。
進入這個世界,他瞧著帝君與當年似乎有所不同,但因次次都隔得遠,也瞧不出什麼。今日他就站在自己跟前,懷中抱著沉睡的鳳九,眼中流露出難見的柔和,他才明白同當年比他有什麼不同,今日的帝君,眼中有了一些景物。
至於鳳九所說他同息澤什麼時候有了情誼,也不過是帝君臨走時問了他一句:“阿蘭若是有個師父叫蘇陌葉,你不是這個世界的蘇陌葉,那是從梵音谷中進來,將原來那個取代了的?”
從前些許事情能瞞住東華,因他關心則亂,此時鳳九的身份大白於東華跟前,他自然曉得不能再瞞,自然要答一個是。
帝君再問:“是連宋叫你進來找我和小白的?”他自然要先裝一裝糊塗表示不曉得息澤神君就是帝君本尊,再表示的確是連宋授意自己進來助他們走出此境。
他從前千方百計攔著東華和鳳九相認,不過是為了自己私心,今次時來運來眼見他們即將相認卻沒有阻攔,也只是覺得鳳九可憐。如若東華即刻便要帶著鳳九出去也無妨,阿蘭若的因果,他不過再走些彎路。
不料,他難得的好心倒是證得一個善果,帝君遠目林外良久,向他道:“我是誰先瞞著她。這裡比之外界靈氣雖不多卻更純淨,適宜她將養,我們暫不出去,你也不用先回去,我不在時幫我照看著她。”
他同帝君的所謂情誼,不過就是如此。
一聲噴嚏助蘇陌葉從回憶中醒過神來,鳳九在他跟前揉著鼻子,接著方才的話問他,“你說息澤將我弄上船說過什麼沒有,我想了半天,他說的好像都是廢話我也沒有記全,他難道同你說了什麼嗎?”
蘇陌葉想了想,頗有深意地笑了笑,道:“什麼也沒有。”
第六章
一條大河向東流,河是思行河,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