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坐輪椅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輪椅男子和康隆的作息時間差不多,每天早上康隆總能在咖啡廳遇到他,坐在風琴旁的餐桌上喝咖啡,吃蔬菜三明治和蟹肉沙拉,默默地細嚼慢嚥,飯畢便搖輪椅至牆邊書架,取一本書看。而康隆則望著窗外平靜的海面,發會兒呆,吃會兒飯,再發會兒呆。偶爾也去書架挑書,但實在挑不出來,康隆本就不愛讀書,況且這裡一本雜誌也沒有,連介紹本土風光的雜誌也沒有。
“這書好看嗎?”康隆閒得無聊,和輪椅男搭訕。
“其實看過很多遍了。”輪椅男給康隆看書封,是凡爾納的科幻小說。
康隆對凡爾納一無所知,他看了看窗外:“外面的陽光不錯,不去曬曬太陽嗎?”
輪椅男表示同意,於是康隆便幫他推著輪椅走出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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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陽光的確很好,充斥著似有似無的海風,發出鹹腥而清冽的味道,海鷗在灰藍色天空振翅,線條簡單鋒利,像不擅美術的人認真反覆的描畫,以重複線條組成憨鈍的圖案,力透五張紙。
“我曾痴迷衝浪。”輪椅男說。
康隆這才發現,遙遠處的海上有衝浪少年的身影,輪椅男說自己痴迷衝浪,實在是個可悲的話頭,讓康隆無法接下去。
“你一個人來這兒?沒人陪著?”康隆問。
“還有它。”輪椅男指了指不遠處,一隻獨自曬太陽的貓,黑貂棕褐色,瘦瘦的,黃色的眼睛瞟了二人一眼,懶得搭理。
“這是什麼貓?我記得這個品種的貓都是很胖的。”
“沒錯,緬甸貓,應該很胖,被譽為‘包在絲綢裡的磚’。”哦,絲綢大概是指貓綢緞似的毛皮。
緬甸貓起身,最大限度地伸了個懶腰,把身體抻得像一隻高跟鞋,黃眼睛無神地灑過旅館和椰樹,繼續看海。
輪椅男從隨身的包裡拿出半袋貓糧:“你還沒吃早飯。”
緬甸貓不回頭,兀自賞景。
“這貓不像寵物,也不像流浪貓。”康隆覺得稀罕。
輪椅男晃了晃貓糧袋,口氣裡有些無奈:“你還沒吃早飯,鳳仙。”
緬甸貓聳了一下耳朵,扭過頭,黃眼睛裡有喜悅,它靈巧地撲過來,躍上輪椅男的膝蓋,開始在他的手心吃早餐。
這貓的名字是鳳仙,康隆一笑,小鳳仙兒,起碼該是隻嫵媚的白貓,但這隻緬甸貓,似乎很中意鳳仙這個名字。
住在三樓的衝浪青年們此時才從旅館出來,看樣子他們沒準備衝浪,他們穿著泳衣準備游泳,康隆有些羨慕,但出於對冰涼水溫的畏懼以及不佳的泳技,他還是在沙灘老老實實觀海景為妙。
其中一個青年邀請康隆:“傍晚準備去潛水,參加嗎?”
“為什麼那麼晚去?”康隆對潛水這類危險運動可沒興趣。
“我們找了一截犀牛角,聽說點燃犀牛角能看見海底的妖魔。”青年興奮不已。
“哦,是麼。”康隆感覺又回到了銀杏葉街13號公寓,他客套地笑了笑:“聽起來很有趣,但是……晚上還有其他事情,很遺憾無法參加。”
輪椅男望著三個興奮的年輕人,說:“據說今晚有雨,注意安全。”
青年們不以為然,其中一個說:“有雨更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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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漫長的午睡,康隆偎著薄毯棲在床上,望著展眼可見的碧藍大海,竟有種原始洪荒之感,不知這一眠歷盡了幾世幾劫,他緩緩坐起身,看沙灘上的三個年輕人,已然換上了潛水服,開始為入海做準備。
康隆看看鐘,已是下午五點半,竟睡了這麼久,但仍未完全清醒,從小冰箱拿冰鎮啤酒喝,用冰涼喚醒慵懶麻木,然後面無表情地吃下兩個椰奶蛋糕,繼續回到窗邊發呆,這或許是最孤單的一次旅行,如果這也配稱得上旅行的話。
海灘上已空無一人,只有緬甸貓坐在沙灘上,留給康隆一個棕黑色背影,認真而挺拔,康隆猜測它在凝神,而非打盹。
黃昏將至,康隆突然想看看劇所說的屬於“門前劇旅館”的日落,於是敲開了二樓西角的輪椅男子的房門。
康隆帶了啤酒,芥末花生和老式綠豆糕,在靠窗的桌上放下:“聽說你的房間最適合看日落。”
輪椅男歡迎康隆的到來,看到綠豆糕,不禁說:“這裡不盛產這個吧,是家鄉的特產?”
康隆不知怎樣回答,就預設了,實則是馮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