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都是在別人手中的,太多身不由己嘛。”
“既入深宮,萬事小心。”熾月蹙眉道,“禍從口出。”
“是我來錯了罷,”花葬低低道,“何為世間冷暖。”
話出,即是良久的沉默。
滿園的雪色映著女子們的寂寞,深深淺淺地氤氳在重門深院之中,難以洗掉的蒼冷,何以致溫暖。
“花葬。”男子低沉帶著細微笑意的聲音涼涼響起。
大雪忽然瘋狂而下,萬千亂紅紛揚。
梅花驟然盛開地猶如多年前的記憶。
花葬怔怔抬眸。
只一眼,即流離了不清的糾纏。
他的衣上開滿了妖冶的紅花,身後,是大片大片熾烈的火焰。
朵朵素銀點綴在他的發上眉間,傾世的男子。
是時光終於肯眷顧她了麼,她看著眼前的男子,歲月隔著雪霧杳然地看不清眉目,但是那還是那人風華呵,不變的容顏,深深烙在她的眼裡心上。
天地寂靜,唯有亂雪,間以紅花。
只有她和他。
那一瞬她的心裡溯過了億萬年的洪荒,她溫柔地喚他,帶著悲慼,
“薄情。”
那人眸中漾開一絲細微的波動,旋即恢復平靜,掩了上萬年的冷寂入骨。
那人就那樣看著她,眉眼清晰地竟不似真實。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人在長安雪中這樣看著她,只是,那目光太過清冷,帶著洞穿紅塵百態的淡然如水。
而那人的目光,氳著微笑,掩著哀涼,纏著悲傷。
誰人撫琴流年訣,訣別瞬息浮生雪。
那人輕啟了薄唇,喑啞的聲音裡盡是溫柔肆意,卻又分明是生生的絕意,“花葬,人間豈有冷暖。”
她忍住眼框的痠疼,“既然人間無冷暖,為何令我蹉跎此間?”
有滾燙自眼中滾落,灼傷那人的眼。
薄情涼涼笑了,“若不經歷這些,你又如何能埋葬執念。”
“那麼你呢?”花葬的淚大顆大顆落下,“你豈能忍心我如此?”她自嘲地笑了,“也是,你本薄情,豈能憐我?何況你早說過那句話,只是我太不知好歹。”
“我說過的話……”那人笑得悲傷肆意,“我自己都不願再記起呢。”他拂去衣上落雪,“花葬,你究竟執念是有多深呢……”他低了聲去,“珠沙,放過她罷……”
花葬的眉間沾了細雪,月華一樣的清冽。
男子低低嘆了氣,翩然落地,宛如驚鴻,他輕攬她入懷,抬指拭去她眉間雪,動作間盡是溫柔的蒼冷。
她迷離著潮溼的眼,她喚他,聲音迷醉,“薄情,薄情。”
他臂間又用了幾分力,似要擁抱他畢生的信仰。
她不知,當她的淚滾落之時,大雪被燙傷,那人,也已百孔千瘡。
“花葬,別再哭。”
她閉眼,那人眸中掠過不忍,修長微涼的手指撫上她眉睫,雪光閃動,今日之事,她再不會記得。
她沉沉睡去,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他很累了。
輕抬指,他的身後已是茫茫的弱水和杳杳的青山。
他疲倦地似柯上木葉,彷彿下一秒就要脫離枝頭,歸入春泥。
然而白衣優雅倨傲地佇立在天地皓月中,紛以素雪,揚以紅花。
——他不肯倒下,顏傾六界的男子,又怎可如此輕易服輸。
他的眸中是淺淺的笑意和深深的悲傷,萬種風情,盡在其中。
“薄情,我早說過,愛惜你自己。”慵懶蒼涼的聲音自彼岸傳來。
那人沒有回眸,“我不記得了。”
眸若青玉的男子緩緩移步過來,如那人那般的高貴優雅。
無心嘆息,“你還是那樣做了。”
那人唇角綻出烈豔的紅花,“此局,我不放心。”
“無關風月,”無心看他,“何以如此。”
“是呢,”那人笑得悲愴,“我所佈之局,又有何紕漏。”
無心卻轉移了話題,他蹙了修眉,“薄情,你累麼。”
男子的笑意逐漸褪去,他迤邐行至花海之中,背影挺直。
良久,低沉的聲音在夜裡響起,
“從未。”
紅花在風中散將開來,悽迷的悲傷。
“……不累便好。”無心沉聲。
薄情,若你累了,自有我償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