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薄被,剛纏好的布條已被染成了紅色,雖然血已止住,但看著仍叫人不寒而慄。
竟然有人膽敢在天子腳下對西廠的人動手!而且還是重要人物,此事可不簡單。婉蘇想不通是何人;莫非真的是西廠平日裡得罪了太多人,這才遭了暗地裡的毒手。不知王取如何,除了那次騎馬,婉蘇還未見過冷臨身手如何,想必也不會太高,不然不會受了這麼重的傷。韋瑛看著便是個兇悍的,從其還能追堵歹人這方面來看,應是不會有危險的。
忽地很是心亂,如若冷臨死了,自己可就難了。暫且不說是否會被仇家發現,先說自己的去留問題,細想下來很有可能會被重新賣掉。若想再遇到一個如冷臨般隨和的主顧,那可是極難的事,雖不一定如貞娘般命苦,但整日做粗活年歲到了像拉牲口似的配個吃喝嫖賭俱全的小廝,可能性還是極大的。
冷臨雖說有時不近人情了些,但總體來說還是好的。也許他對梁祈的冷漠,是他不懂得去思考別人的痛苦,又或者他的痛苦別任何人都大,所以他已感覺不到。
“冷臨,你可千萬莫出事。”這般為冷臨開脫著,婉蘇說得真誠。剛要擦拭冷臨的臉頰,見其忽地緊閉雙唇,倏地睜開眼睛,繼而一手拄床坐起。
婉蘇嚇得往後坐去,心跳到嗓子眼兒,高聲道:“你,你不是昏迷了嗎?”
見冷臨謹慎地看了下四周,神態還算正常,婉蘇這才坐回床邊的小杌子上,順著氣說:“少爺,您醒啦?您受了很重的傷,快躺下養著。”
“無妨。”冷臨說著掀起被子下了床,撿起床邊染了血的衣衫,若有所思。席上,韋瑛提到此番要徹查楊曄一案的餘孽,將一干涉案之傢俱都抄家下獄。這本與自己無關,自己只關心身世之謎,多少人家即將顛沛流離或是家破人亡,都與自己無關。誰料韋瑛不經意提到欽天監的關大人,說是也涉案其中,王取便坐不住了,要求韋瑛莫要牽扯太廣不好收拾。
席間也未說太多,喝了好一陣兒,韋瑛又提議出去尋樂子。冷臨佯裝醉得深了,便準備在路口分開回府,卻冷不防被暗地裡竄出來的蒙面人圍住,襲擊了三人。
這夥人身手了得,三人雖不是白給的,卻也招架不住,連連受傷。王取神色倒正常,只那韋瑛看著似乎過於激動了些,且開口便說是楊曄家族派的人來複仇,叫冷臨生了疑。冷臨連著幾招裝作不敵,將重要部位都避開,四肢或是背部連捱了幾刀。果然,那群人見冷臨渾身血淋淋的嚇人,便不再步步緊逼,而是轉攻王取和韋瑛。
救兵趕來,那夥歹人這才一一逃竄。王取結結實實受了些罪,卻也應無生命危險,韋瑛則帶了一身的傷追了出去。冷臨一路保持戒備,佯裝傷勢過重昏迷不醒。護送自己回來的兩人一路上未見任何異常舉動,待眾人都離去,只剩了婉蘇一人後,冷臨這才起身。
婉蘇無語,忙上前扶住冷臨的胳膊說道:“少爺,您歇下吧,雖說沒有性命無虞,但總是流了這許多血,傷口不好好伺候著要出大事的。”
冷臨辨認了衣裳上的刀口形狀,這才意識到身子似有些搖晃。堪堪坐回去後,又想起臨睜開眼睛時,似乎聽到婉蘇的話,於是望過去。
婉蘇被看得不自在,心道這傢伙方才是裝暈,定聽到了自己的話,於是清清嗓子說:“少爺,您可千萬莫出事,出事了奴婢還得被賣掉。”
冷臨真的有些累了,微微蹙眉,心思又轉到這件事上。很顯然,這夥人不想取三人的性命。無故發生這事,最近能讓人生疑的只有兩件事。
婉蘇扶著冷臨躺下,拿了巾子佔了熱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冷臨的臉。好在臉上並無傷痕,只有少許血跡,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
“小婉,你覺得那韋大人如何?”冷臨忽地問道。
婉蘇手上一頓,想起那個初看便覺有些不適的人。“奴婢覺得,韋大人想是個好勇擅斗的,手上怕是少不了人命。”
冷臨微微閉合了雙眼,默默轉頭看去,忽地轉了話頭問道:“你怎知,東瀛人的褻褲,是那般模樣?”
那日被婉蘇提醒,才得以破了無頭戲耍一案,冷臨便上了心,暗中差人查探,卻仍是人牙子所遞資料上所述,是個被主人家賣了的普通丫頭。東瀛人穿的是木屐,這個是人都可以看到,可褻褲乃隨身之物,連自己都不清楚,這麼個小姑娘是如何得知的呢!
婉蘇腦子忽地懵了,鼻尖也見了汗,發現冷臨的目光比之以往都冷了許多。緊張得不知如何回答,婉蘇幾次張口都說不出話來,只看到冷臨愈發冰霜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