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輕,年輕的她總是在見面時不斷地追問他什麼時候才會去和她相聚,她說那邊很冷,她再也呆不下去,少了他的懷抱她和孩子都很寂寞。
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輕悄悄地到來又靜幽幽地離去,她破天荒地帶來了他的孩子,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見了他的哭聲。他看見他小小的身軀正在襁褓裡不聽話地蠕動,咧著細嫩的小嘴哭個不停,一張粉撲撲的臉蛋上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痕。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自己渾濁的眼眸,那絕非是似真似幻的霧裡看花,孩子的啼哭分明真真切切聲聲入耳。
她就懷抱著孩子站在那裡,同樣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他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的孩子,但發現自己與孩子之間似是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無論自己怎樣努力卻都無法觸及孩子的面龐,他有些氣急敗壞,他開始手舞足蹈。他還是碰不到孩子,可他卻抓住了她的臂彎。
“啊……”她開始掙脫的同時,他分辨出那是不屬於她的聲音。他立時鬆了手,從夢中猛然驚醒。
老漁翁扯下了罩在面上的斗笠,半睜開眼,陽光依舊奪目,他要看看究竟是誰在擾他清夢,可他卻無法再瞧得那般真切,現實的世界影影綽綽,竟遠沒有夢中清晰明朗。
女孩子前傾著身子立於老漁翁面前,正安撫著懷中那個被粗布包裹著的不斷啼哭的小傢伙。女孩子的身後還立著一個手持細長竹杖的男孩子,汗水浸溼了二人的衣襟,他們的臉上均寫滿了疲憊與急切。
“老人家,向您打聽一下,這鎮子上的醫館怎麼走?”女孩子見老漁翁轉醒過來,面露喜色率先開口。他是他們二人一路沿岸行來,遇到的這鎮子上的第一個人。
老漁翁的眼神已不算太好,他望著眼前兩個風塵僕僕的孩子,卻瞧不清他們的相貌,不過他還是明白了過來,他們是兩個途經此地的旅人,也像是一對年紀甚輕的夫妻。
不對,其實應該是一家三口,就像剛剛在夢中,他也享受了一把三口之家的天倫之樂。
“你們找醫館做什麼?”老漁翁瞬間睡意全無,咳嗽了兩聲從藤椅上站了起來。
“我們……”女孩子不做猶豫就要答話。
“我們的孩子染了重症,我們一定要找個大夫。”男孩子卻搶先一步作出回應。
女孩子聞言即刻回過頭去背對著老漁翁嗔視了男孩子一眼,老漁翁沒能看到女孩子頰上霎時飛現的兩團緋紅。
“我們的孩子?!”女孩子用口型重複著那幾個字,分明充滿了不解與驚異。
“我的好阿琴,別再生氣了,孩子要緊。”男孩子卻似對女孩子的嗔怒視而不見,只是稍作哄弄,而後向前邁出一步,一手搭在了女孩子的肩上,語意誠懇,“還請老人家指路,我們的孩子真的急需救治。”
女孩子好似很不是滋味地聳了聳肩,卻也不做辯駁,只是低聲嘟囔道:“誰是你的阿琴。”
“跟我走吧!”老漁翁笑了笑,他看得出這對小夫妻似是有些口角,兩人相處的並不十分和諧。但是無論二人再有摩擦,卻仍將孩子擺在重中之重。他們的孩子小臉赤紅渾身滾燙,仍在不斷哭鬧,好似真得病得很重。
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和妻子也曾因錢財小事爭吵不休,甚至有一段時間感情不睦。誰不曾年少心盛血氣方剛,這些夫妻拌嘴的事他年輕的時候都經歷過,他對他們的困窘無助感同身受,他也知道這一切隨著時間的推移都會有所好轉。
“這裡是江岸,連鎮子的邊緣都還不算,要到集鎮的中心,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老漁翁將斗笠背在了身後,又將煙槍插在了腰間,緊了緊足上的草鞋,用手指了指遠方,引著小夫妻爬上了山坡,“翻過這座山頭,就能走到大路上。”
阿琴望著眼前的小山坡,一條小徑算不得崎嶇卻也並不平整。她輕輕拍了拍男孩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悄聲對男孩子道:“要上山了,不高,但是也不太好走。”
男孩子的臉色看起來似乎過於蒼白,顯得他好像不大健康,他點了點頭,側首掩去了面上的苦澀,扣著女孩子肩胛的指尖堅定地加大了兩分力道。男孩子幾聲輕咳,也對女孩子附耳:“沒關係,你走吧,我跟著你的步伐。”
許是老船翁午後小憩了片刻的緣故,他的腳步還算精神十足,行得一點兒都不慢。他甚至頗為自己自認為老當益壯的身子骨感到驕傲,這上山下山的羊腸小徑本就是由人們經年累月踩踏而來,而他大概是為踏平這座山頭做出了最多努力的人。
他們匆匆行進,老漁翁不忘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這對和自己年齡相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