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謝,考試終歸也要結束的。我懷著隨便應付的心理,平靜而又自信地進入考場,考場滿滿的人,平時翹課的人全都來了,除了蒼耳子身後,沒有一處空位。反正是開卷考試,很難掛科,沒有人願意坐在蒼耳子身後,因為她總是在不禁意間慢慢蠶食身後人的空間。
我無處可坐,只好在那兒落腳。
蒼耳子的桌上沒有課本,除了幾支筆,什麼都沒有。
“開卷啊,你怎麼不帶書來?”我說。
“我知道自己開卷不如閉卷。”蒼耳子說。
腫瘤老師一臉壞笑,捧來了試卷,白白的,厚厚的,香香的,為了這些試卷,多少有志青年近了視,駝了背,甚至患上了不孕不育。
試卷頁數不多,題量不大,一眼望去,似乎有種兵法裡“虛虛實實”的感覺。
考試鈴聲響起,開始計時,到一百分鐘時候老師會立即收卷。很少有人能做滿一百分鐘,會的下筆如有神,寫得乾脆利落,花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寫完;不會的呆若木雞,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就算是兩百分鐘,也寫不出來。
我的筆是派克的0。5中性筆,木槿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寫了四年,現在的筆芯早已不是派克原裝的,雖然如此,我的筆依然出水流利,粗細適當,彷彿筆芯只要有了派克筆的外殼就成了真正的派克筆。
我仔細看了一遍腫瘤試卷,從第一題到最後一題,一共十題,全是論述題。第一題“結合肺癌的病因病機從中西醫兩方面探討各型別肺癌不同時期的不同治法”。
我去你大爺的,書上根本沒有。我看著腫瘤老師一臉壞笑,笑出八百個褶子,我有種操他大爺的衝動。
桌子在晃,凳子也在晃,但不是我晃的。坐我後面李大兩腿發抖,連同我的桌椅一併顫抖。李大平時學習還算認真,現在還是跟我一樣一籌莫展。我知道,不僅是我,其他人也都不會。
我捶胸頓足,我抓耳撓腮,我噫籲息。
我看見蒼耳子在前面奮筆疾書,勢如閃電,她似乎全都會。這不奇怪,她每天下課就看書,中午十二點看到下午兩點上課,六點下課看到凌晨兩點,從早晨五點看到八點上課,這樣看書,還全看教科書,還有什麼看不完,還有什麼看不到,看不懂。她的身上有“沙不醉”、“李不倒”、“張還要”的影子,她以後絕對是那種三十歲當上主治,三十五歲升副主任,四十歲升主任的大名醫,大牛逼。
赤松跟我說過一個關於她的笑話,我覺得相當貼切,“蒼耳子新婚的晚上,蒼耳子那金髮碧眼的男朋友趴在赤身裸體蒼耳子身上,說:‘該幹正事了啊。’蒼耳子點頭默許,然後掏出一本兩千頁的《內科學》開始看。金髮碧眼在她身上左突右撞,上下其手,半個小時後結束戰鬥,問蒼耳子是否滿意,蒼耳子說:‘陽痿的病理分析不夠透徹,還需要深入研究。’”
我一臉期望地看著蒼耳子,巴望著蒼耳子能拋給我一些殘羹剩飯,我覺得我像是隻搖尾乞憐的金毛犬。
蒼耳子的眼睛不長在身後,看不見我無助的眼神,看不見我手邊的白卷,可是她居然將寫完的試卷向身旁一放,身子往另一邊挪了過去。我清清楚楚地看見第一題的答案以及其他所有題的答案。蒼耳子的字不好看,但格外工整,明顯受過正規的高考訓練。
備戰高考的高二高三,老師跟我們說:“可以寫字不好看,但是一定要工整,一定要分段寫,分行寫,一定要寫得條理清楚,閱卷老師一天要改很多卷子,他們不會認真地認你們鬼畫符的字,別在高考時賣弄書法。你們別不信,前年有個藝術生,成績極好,他高考時候摹仿張旭的草書寫卷子,考了二百三十幾分,連本三都沒考上。”
我看得懂她的肢體語言,她說“快來抄我”。我記得一個流傳了很多年的笑話“考場上很混亂,男的抄女的,女的抄男的,還有女的抄女的,男的抄男的,有的女的不讓男的抄,男的就從後面偷偷抄,最後整場考試裡只有一個男的沒抄,那個男的叫‘楊偉’。”
我在蒼耳子奮筆疾書的成果下奮筆疾書,我寫得如行雲流水,我的瘦金體我自認為好看,我如痴如醉。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蒼耳子美極了,我似乎看到她高聳的乳。房還有平坦光滑的小腹,我似乎流下了口水。
很多年後,後來蒼耳子確實成了名醫,三十歲就當了主治,似乎一切按照當時假想的故事發展。
有一次我回天津,我在書店遇到蒼耳子,她在買兩千頁的大《內科學》,她依舊波濤洶湧,依舊屁股滾圓,依舊臉大難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