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我這世的人生中曾在哪裡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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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一個惡聲惡氣的苗兵踢了下我的屁股,把我從睡夢中踢醒。
我本來學別人跪在上佯裝禱告,後來膝蓋疼得實在厲害就乾脆趴在了地上,改做匍匐痛哭狀。悶頭想那些沒頭沒腦的問題,結果一個答案都沒想出來不說,反而被暖洋洋的太陽曬得睡了過去。估計整個惶恐的苗王王邸,這會兒還有心思睡覺的人獨我一個。
被苗兵呵斥著我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未時,太陽已然偏西,換作在現代該研究喝下午茶了,但在這世被中午那場好戲鬧得我連午飯的碗邊都沒摸著呢。撲拉了撲拉身上的土,我隨著隊伍往山牢的方向走。
隊伍還沒繞到東側殿殿角,就被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住了。
“把這些女娃帶到大殿前。”
大祭司白馬?!
我扭頭向出聲地方看去,果然是他。他這會兒正應該為祭祀出的事尋求補救方法,怎麼還有心思繼續追查我們這些女娃的事?
“白馬,這些女孩子世子是下過口諭的,旁人絕不可擅自接觸。”牢頭為難地作著揖和大祭司央告。
白馬皺紋疊生的老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只是淡定地看著牢頭道:“老夫提走這些女娃自然會和世子稟告?休要囉嗦。”
“可這這這……”牢頭還支支吾吾不敢應承。
“白馬,這事小的們是萬萬擔待不起啊,還望白馬體諒,先放這些女娃子們回牢,容小的去向世子稟報定奪。”這次說話的是張先生,他在不遠處見牢頭被白馬拌住了,立刻趕過來幫腔。
“怎麼,提走這些沒成人的妹伢子,難道還要讓我去苗王那兒討個正經旨意給你們?你們算什麼東西?”這次白馬似乎動了真怒,聲音裡都透出了幾分威儀。
張先生一聽他提苗王便抗不住了,趕緊作揖道:“白馬這麼說小的可吃罪不起。既然白馬執意,如若世子問詢起來,還請白馬替我們多擔待。”
“這事我本就要和世子說,何須你們擔待什麼。”白馬說著手一指正殿門前,兩個負責牽引我們的苗兵在張先生示意下轉了方向,往正殿處去了。
這白馬把我們拉到正殿要幹什麼?
我納悶著隨隊而行,與張先生擦身而過的瞬間清晰地聽到他喉嚨深處溢位的一絲啞笑。頓時感覺事情沒有表面這麼簡單,扭頭回望,竟見他立在原地望著白馬走向正殿的背影撫須輕笑,那神情幾乎同午時世子望向白袍女人的如出一轍。
一種感覺在我心裡清晰起來,那就是有人要倒黴了……
第十章 蝶入彀中
我們被牽至正殿廊下,因為怕有人造次,雙手又都被重新綁了起來。近百個女孩子像螞蚱般被分別拴在了幾條粗大的麻繩上,一直侯在廊下近掌燈時分正殿裡才開始有了動靜。
先是幾個老朽的不能在老朽的苗族各分支長老進入了大殿,在來就是世子、大祭司和一些官吏模樣的人,最後是苗王。苗王進入後大殿的門便被關閉了。進入大殿的人,上至苗王下至小吏對我們這些女娃為什麼候在廊下都很不解,沒有一人是不帶著疑惑的目光走過。唯一該驚訝的世子倒很平靜,只是唇角略略浮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正殿的門雖然關閉了,但站在殿外苗王和眾人在裡面的談話聲卻聽得很一清二楚。
“鳳霄,白馬,祭祀之事你們可查清了?”苗王責問的聲音即使隔著門窗也能讓人感受到威嚴強悍的氣勢。
“兒臣以為蝴蝶自落神樹自燃,都乃是有人蓄意破壞祭祀,阻礙祈雨緩解春旱,意圖是動搖民心尋機滋事。”
“白馬,你怎麼說?”
“臣以為此乃神明示警,蝴蝶媽媽怨怒所至?”白馬一席話語出驚人,大殿內立時像水珠落入了油鍋議論唏噓聲潮四起。
“白馬,你不要妖言惑眾,父王對祖先神明祭祀之事從無懈怠,虔誠之心人神共鑑。”白馬的話立刻激起了世子的反駁。
“不錯,苗王對供奉祖先神明事必躬親,虔誠恭敬之心為歷代苗王所不能及,這方才使我滇南苗裔偏安一隅安居樂業,多享福澤。但近年來,我們與黔地苗裔履興戰事,使我部青壯死傷無數,各寨中幾乎已沒有能興農事的壯年男子,不是老弱病殘,既是孤兒寡婦。怨氣積蓄已衝撞祖先神明,致使蝴蝶媽媽怨怒,神樹示警。”隨著白馬擲地有聲的話,紛亂的大殿中逐漸安靜下來,開始仔細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