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還沒想好怎麼和她“夫婿”見面,身邊喜娘們早給了指示,搭了把手過去。
這是兩人頭一次見面了。
並非她想要做出羞澀的容顏,到了這樣的氣氛下,要直視一個陌生人,並只要一想到未來兩人就是休慼相關的夫婦,直接的視線對視難免尷尬。
不只是她,兩人都是頭一次面對終身大事,這又是必須好生相待的原配妻子,在看到新娘的一剎那,司馬懿也是在袖中握緊了手,心有也有緊張,旋即又展開。
兩人暈乎乎地攜手出去拜別女方父母。
即便第一次見面有些囧,也攔不住春華心思轉了起來。
剛才這麼一瞥,好像新郎相貌還不錯?的確是不錯,這時代論士舉薦都是以貌取人的。
這樣一個雅人深致的好相貌青年,他真的是歷史上的司馬懿嗎?那個據說狼顧陰險,壞到骨子裡的司馬懿?
又想到,自己這副頭頂了高假髮,抹了一脖子白粉的鬼樣,真不是個見面的好形象。
實際上她真是多慮了,漢代審美與後世不同,這會兒新郎也正難得的做著人生的胡思亂想。
在眾人面前總不好做出副見到女人就移不開腿的傻樣,就算是家教也不會使他直愣愣地盯著人家看,反正有一輩子的時間看何必急於一時。但剛才進門的時候見了,似乎新娘子的相貌不差?
本該正視前方走去,卻還是忍不住偷眼瞄了她一眼。
周圍女眷哭起的時候,春華便用了帕子按住眼角,微微朝著外側偏著,白皙的項頸間泛出個誘人的弧度,令人心神盪漾。
似乎是抽緊了手,少女抬起頭,眸中澄澈有些吃驚地看著他,繼而……狠瞪了他一眼,然後再別過頭。
一時間,他竟有些發笑。
新婚妻子應該是個有趣的人吧。
到達新郎家後,新房早已佈置好。在漢一朝不但以黛青色改換了周代緇衣為昏服的禮儀,新房也以黛青色幕布裝飾,稱之為青廬。
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據春華看,漢代的婚禮也真和給人送喪差不多了。
新人坐於青廬內,新郎家人則置撒蓮子等細小堅果戲弄新人。
這樣的戲鬧的確是熱鬧,慶祝也是高興的,做這事的卻大多是年輕小輩。建公沒有女兒,春華便也沒有調皮的小姑作弄,來這兒鬧的也多是族人的小孩。
撒堅果的喻意是好的,但小孩手腳沒輕重,促不急地打在身上還是生疼,偏偏還有人來瘋的小孩,喜日子上新人不便多言,而可以管束的大人則樂意看新人出醜。
那時候,春華想到,活該她以前嘲笑別的新嫁娘吧。
出來混的總是要換的。
折騰新人到黃昏,然後就散了。
昏禮昏禮本該在黃昏親迎,落日熄燭火。然而如今世道畢竟與周時不同,只是在這時散了親友走。
等屋內只剩下兩人,連呼吸聲都靜得聽得出,反倒不知該怎麼相處了。
春華有時覺得這樣的早些朝代的婚禮形式也實在累人,說結婚是個體力活的,至少同樣的包辦婚姻,蓋喜帕跨火盆的那種,新娘只要一人坐在屋裡,新郎則去外面應酬,期間塞個小點心之類的也是可以,哪像如今他們滴水未沾。
就算是到了新房裡,後世的朝代還有挑蓋頭,喝交杯酒之類之類的環節,也好過如今這樣的尷尬。
其實司馬懿一點都不尷尬,之所以不做聲只是想打量著他家新娘該如何處之。
二十五歲青年對上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初時確有不乏對其處事作風的不信任態度。
然而春華也很泰然處之。
“郎君可要人進哺食?”
第一聲郎君叫出,心也便坦然了下來。
司馬懿雖想看她如何行事,卻還沒掉份到主動去為難,便點頭看她接下來的行動。
原以為只是小女孩故作一本正經的虛張聲勢,她卻耐著性子讓人進了哺食。
這一會兒間隙,她已經洗去了鉛華,燈下看美人,白淨的膚色更顯自然之態。
又給添了三次酒,每次只滿七八分。
舉止從容,不徐不疾,心裡起了意,便問她,“良人可要共飲幾杯?”
聽到“良人”這個稱呼,春華一時未反應上,然後再想到是稱呼自己的。
這是個男女通用的稱呼。
漢代的酒度數極低,男女飲酒倒比飲茶更普遍。
便回道,“善。”
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