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聽便也跟了過來,央求道,“先生,您可要給說說。”
居冠便說起了這個化自《晏氏春秋》的故事。
齊公手下有三能人,早年護君為國,開疆僻壤,立下卓越戰績。
齊相晏子便和齊公說,這三人如今功績大了,會威脅到他的地位,便請命殺死他們。
晏子的毒招很樸素,因而根本不會令人生疑。
對這三人說,國君為了嘉獎他們給了他們三人兩個桃子,令三人〃計功食之〃——這個故事中的桃子原本不過是俗物,卻因這四字而成了殺人的工具。
公孫接是個勇士,田開疆曾埋伏兵擊退敵國大軍,因為兩人是武夫魯莽,各自迅速各取了一個桃子。而後在一邊沉默的古冶子便詰問:
〃有一次主君渡河時遇到大鱉,一口咬住馬車的坐騎,主君掉入水中。當時我還年輕不會游泳,但卻潛入水中、逆水百步,又順流九里,才捕殺了大龜。這樣還不值一個桃子的功勳嗎?〃
前二人深覺自己的功勞不如古冶子,還回桃子,並因羞愧而自刎身亡。古冶子也覺得自己話說得太過,獨自存活是不仁,使人蒙羞是不義,亦自殺而死。
這便是蘊涵在齊地民謠後的歷史故事。
《梁甫吟》字義極冷,而聽完這個故事後春華的心更冷。
如今距春秋戰國大抵已經幾百年了,但凡想到,多年後春秋的齊宮舊殿都已難尋蹤影,這一段陰暗的軼事卻仍由著歌謠口口傳誦。
都已經說不清三勇士的名字,街巷孩童猶拍手背唱邊遊戲著。
到了今日,晏子仍得著好名聲。
不由思考,“小人讒言,君主昏聵,可見是滅齊有兆。”
居冠讀的是聖賢書,聽了不由責道,“為君計議,是賢者深謀,此三人功高震主,實在該誅。”
春華心中才沒有些君君臣臣之道,承著先生的話繼續問,“這三人功高,地位高,比起那位做了國相的晏子又如何?”
先生被她說的一哽,好在張淮卻是把“君臣”讀到了腦子裡,“這還用說,晏子必然是忠心之人。”
“那麼那個不計較自己生死為主君搏殺異獸的古冶子就不忠心了嗎?”春華道,“晏子不過是文人,動動口舌便哄得了君主的開心。那幾個武人,卻是可以丟擲生命保護君主的。這樣的人,難道也會謀反嗎?”
說到這兒,春華反倒不較真了。
後來先生期期艾艾給了些什麼解釋,春華尋思著低了頭。
居冠見這女弟子老實了,也大舒一口氣,總算找了臺階下。
事放在心中,往後“二桃殺三士”便成了春華永遠的警惕。
齊相晏嬰便是到了如今都是個好人,“賢相”,他獨得了好名聲,那三個被他讒言死的人卻反汙了個“功高蓋主,預謀不軌之事”,死了都落個壞名聲。
這其中蘊含的晦澀道理足夠她用一輩子去細讀。
世家(一)
張汪是在春節前出了孝,於是新來的一年,對張家上下確是歡呼雀躍的一年。
因為這家當事的夫婦出孝,張家便重回復了在縣裡與諸家的往來。
這也是春華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年味濃重的新年了,鑑於此女實在苦逼,出生是逃難,嬰兒時期經濟垮臺,到了孩童時期又是長時間的守孝,這樣的新年確是頭一次。
初一是在家中過的,原本往年都是要她媽去給別的長輩磕頭,而如今卻全是本家的親戚不論輩分的說著奉承話。
山氏自家子女不多,三個小孩,張淮,春華,最小的一個張紀今年三歲,一一給母親磕頭拜年。
對小孩來說,春節便是收紅包,發紅包,後面的宴飲都與之無關,至多親戚家的幾個小孩圍在一起玩耍。
春華對於和群小屁孩玩幼稚遊戲沒興趣,屋外也冷,坐屋子裡抱著看戲的態度看這些親戚家的女人帶著笑臉樣的互相排擠,卻還被誇讚是“安靜文雅”,“有教養”。
這個時代對於女孩的要求的確是“靜”,所以靦腆的小女孩就算不愛說話也不讓父母急,換做現在小孩不說話不靈活衝不出去,父母都要給著急。
純粹是被這些要討好她母親,極力誇讚她的親戚們給嚇到了,這些“怪阿姨”們都喜歡把小朋友叫過去,捏捏臉蛋,然後不厭其煩地問“你幾歲了”“你弟弟幾歲了”“你早上吃什麼了”這樣的問題。
一個人問完,下一個人又是翻版問一遍。
春華於是找個空迅速地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