渦中,幸好魏夜白心在他身上,也還算護著他,只是魏夜白要做明君,就不能太過偏頗,所以段臨初過得其實也憋悶。
蘇帷和段臨初有些交情,見不得他在這趟渾水兒裡頭左支右絀,跟薛慕在一起後常常吐槽皇帝人心不足,要名垂青史,要愛人死生契闊,還要得了便宜賣乖,在他跟前長吁短嘆自己身不由己不得不和後宮一眾美人周旋,煩惱自己一心撲在段丞相身上,段丞相卻對他若即若離。
薛慕雖然覺得皇帝做事是有些不大地道,但他跟段臨初別說交情了,連面兒都沒見過。於是也沒太氣憤,覺得這願打願挨的事兒,也不好妄下定論。
說這麼多魏家的事兒,是因為魏正德和大商人衛頂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衛頂天當年的潑天豪富,那是奇聞野史裡頭常談不休的話題。腰纏萬貫富可敵國,堆金積玉富甲天下,鐘鼓饌玉,玉盤珍饈,一個衛家普通婢女的吃穿用度,頂十個小富人家的閨秀小姐。
可惜再是豪富,終歸手無權柄。亂世之中,若無征戰殺伐之意,便須得尋個倚仗。衛頂天好經商賺錢,好美色享樂,好風花雪月,卻是個修在家佛的,無論如歌酒肉穿腸,如何聲色犬馬,心裡始終住著個活菩薩,災年裡頭開倉放糧,旱了澇了都是大把的銀錢撒將出去救苦救難,是以即使是在重農輕商的時代,也博了個不得了的好名聲。
若他有意,各地紛紛揭竿時,迅速招兵買馬自立為王,必定一呼百應,不定也能到那金鑾殿上坐上一坐,只是他清楚自己的性子,平日裡螞蟻都不願碾死一隻的,商場上雖然處事果決利落,也有點商人的奸猾,但真刀真槍率軍四處征戰,光是想想那屍山血海的場面就受不了了,更遑論親自坐鎮指揮了。
戰場上瞬息萬變,一丁點兒的婦人之仁都容不下,他一沒那領兵打仗的天賦經驗,二也沒那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狠勁兒,真要帶了兵,那也是害人害己。心知自己沒那金剛鑽,他也不攬那活兒。可是亂兵四起的當口,他這樣的大富商,要沒人保著,那就是砧板上的肥肉,挨刀子的命。於是琢磨來琢磨去,就看中了魏正德領導的那隻義軍,兩人達成協定,衛頂天出錢資助他擴充軍隊,魏正德護他周全,往後得登大寶,自然也少不了衛頂天的好處。
兩人一拍即合,合作相當愉快,哪知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魏正德一路乘風破浪,卻在一條小水溝上狠栽了一回,被個小奸細混進了營帳,偷了行軍圖遞送給了官軍,而後遇了埋伏,給殺得東躲西藏。
魏正德馬失前蹄,衛頂天跟著就倒了黴了,被人佔了府院,幾乎屠盡滿門,後來死在了深山。等魏正德重整旗鼓殺回來報仇時,衛頂天屍體早就邦邦硬了。
新朝建立後,魏正德也沒忘記衛頂天當年的恩情,給他厚了葬,豎了碑,還派人四處尋訪衛頂天流落民間的後人。只是市井間卻傳言,皇帝不是真心要尋訪什麼後人,是覬覦衛頂天那不知藏在何處的金山銀山。不過這金山銀山亦是傳言來的,真有沒有,也還得兩說。後來魏正德賓了天,魏夜白是新朝建立後生的,和衛頂天沒交情,自然懶得替他找甚麼後人,也不信甚麼寶藏這茬兒,於是這尋訪大計便擱置了下來。
蘇帷挑了挑眉,“按你所說,薛慕便是那大商人衛頂天的後人?”頓了頓道,“你一面之詞,我們卻也不能盡信,可有何證物?”
衛武彰忙不迭道,“有的!有的!”
說著從懷裡頭摸出個玄色綢緞袋子,又從袋子裡頭拿出半張粗麻白布。乍見那白布,薛慕眼瞳緊了緊。
衛武彰道:“當年老爺將您託付給農戶時,除了蓋戳兒,還往您小衣服背心裡子上縫了半張粗麻布。我這半張是個丁字,您那半張是個頁字,合起來恰好是個頂字,您瞧瞧是也不是。”將白布遞到薛慕手上,又道:“還有您背上那個戳兒,是個梵文的天字,那戳兒蓋得小,您這會兒身量長了,面板也長開了,肯定看不大清,但若是使勁看,也還是能看出來的。”
蘇帷看著薛慕,問道:“他所言可屬實?”
薛慕點頭,“都對得上。”
衛武彰又道:“那年我在坑洞裡頭醒來後,就聽見外邊人聲喧譁,夾著兵刃之聲,我那時還小,怕是賊人,不敢出去,只聽那兵士們說老爺已經……死了,斜著眼睛死命看過去,就看到一行人抬著老爺屍身出了洞。”說到此處抹了把眼淚,“老爺把我藏進坑洞前囑咐過,若是他有甚麼不測,叫我拿著白布圖紙帶著少爺去尋回家產,而後我們主僕倆好生過活。可是那時候我飢腸轆轆,又天寒地凍的,深一腳淺一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