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帷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親,“我省得的。”
薛慕衣衫上被蓋了個手印子,丫鬟又送了一套袍服要他換,薛慕犯了懶,婉言謝絕了,將就穿著,邊和蘇帷插科打諢,邊等著衛武彰。
過得片刻,衛武彰換了身簇新的衣衫,撩擺跨進了門檻。
三人略客氣一番,而後各自就坐,丫鬟送來了茶果,林立之也大模大樣坐到了桌邊,摸了把炒瓜子磕著,一副等著聽秘聞的德行。
衛武彰尷尬地覷了覷林立之,對薛慕委婉道:“此事幹系重大,少爺您看……要不我們主僕倆私下聊聊?”言下之意是連蘇帷也不方便聽了。
薛慕擺了擺手道,“不妨事,無事不可對人言,況且此間都是摯交。”聽聞薛慕將自己也算在了至交好友之中,林立之嘎嘣一聲磕開粒瓜子兒,得意洋洋道,“對,都是熟人,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我嫂子都不介意了,衛公子你也敞亮點兒唄,沒的枉做小人了。”
林立之一番話講得沒心沒肺,衛武彰就有點尷尬了,蘇帷抬起下頜朝門外點了點,“你先出去。”
林立之不吭聲了,縮在桌上咬著瓜子殼,磨磨蹭蹭就是不走。
薛慕對衛武彰笑了笑,“他說話不過腦子,你別介意。都不是外人,有話但說無妨。”
衛武彰點點頭,言道:“少爺你肩上有個印戳,可有注意過?”
薛慕點頭,“注意過的,早先以為是胎記,後來阿帷替我仔細揣摩過,說像是烙鐵燙的。”
衛武彰不願細想蘇帷是如何替他仔細揣摩的,端起茶盞喝了口,定了心神,道:“不是烙鐵,是燒紅的印章。”
林立之插嘴道:“那跟烙鐵也差不離了。”
衛武彰繼續道:“當年老爺帶著奴才和少爺逃難到蜀地,被賊人追殺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少爺您尚在襁褓之中,奴才我也將將六歲,不到七歲,除了抱著您哄著你,也幫不上忙。當時真的是彈盡糧絕,老爺帶著我們躲在深山裡頭,正值隆冬,夜裡凍得人骨頭疼,山貨野物全沒有,只能吃草根咽樹皮,生生給人熬成了一把枯柴。我和老爺還扛得住,但少爺您尚年幼,才這麼點大,”說著拿手比了個長度,“天天喝點雪水野菜湯,原本白白胖胖一臉福相,餓得面黃肌瘦,就剩一口氣了。”
豎起手指比了個一,悲慼道:“後來實在沒了法子,眼看您就要過去了,老爺咬咬牙,忍痛把您寄送到一戶山野農家之中。老爺常講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可那回他怕您吃虧,見那農戶有些不情願,生生給人磕了三個響頭,求人家善待您,立誓往後必有重謝。怕往後找您不見,向農戶借了火,把印章子燒紅了,狠心給你肩上蓋了個章,就為往後來尋您。”
衛武彰講得情真意切,眼眶泛紅,幾人也聽得動容,林立之也不打岔了,翁聲道:“然後呢?”
衛武彰眼淚落了下來,蘇帷遞了張白帕子過去,衛武彰接過道了謝,按了按眼皮,哽咽道:“後來仇家追來了山裡,老爺把我藏在洞裡頭大坑裡面,拿浮土草皮蓋住,留了個出氣的孔兒。我被埋得有些憋氣,就厥過去了,等我醒來爬出坑洞,老爺……老爺已經……就義了……”說到就義二字,衛武彰泣不成聲。
薛慕眼眶亦有些泛淚,蘇帷緊了緊握著他的手,薛慕定了心神,問道:“賊人是誰?為何要追殺我父親?”
衛武彰道:“前朝大商人衛頂天,少爺您可有聽聞?”
薛慕點頭。
說是前朝,其實剛過去沒多少年。前朝二百三十七年,民生凋敝,官員貪|腐成性,朝堂上黨派紛爭不休,再加黃河衝破堤壩改了道,發大水淹了沿岸十幾個城池。賑災的銀兩經過層層盤剝,到百姓手裡就成了幾個餿饅頭,餓殍遍野,一副氣數已盡的末世景象。百姓不堪忍受,紛紛揭竿而起。魏正德是起義軍中的一支,過五關斬六將,最終黃袍加身,坐穩了這天下。
魏正德這段光輝歷史,茶坊評書天天在講,吹得神乎奇蹟,街知巷聞,薛慕幾乎要倒背如流了。
可惜魏正德雖然能力超凡,卻是個短命的,四十啷噹歲就歸了天。他兒子魏夜白當時將將十七,卻是少年老成,一上臺就娶了驃騎大將軍祁家女兒,還封了後。又娶了蘇家嫡女,封了貴妃。
有了蘇祁兩家的支援,原本蠢蠢欲動的各藩王也老實了,魏夜白這些年勵精圖治,家國蒸蒸日上,頗有成為一代明君的趨勢。
只可惜了丞相段臨初,不明不白跟了他,不僅要跟人分享愛人,還背了一身罵名,深陷朝堂爭鬥和宮闈爭寵兩個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