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黑眼圈極其深重,嘴角浮腫明顯是忙累所致。師燁裳體諒她輔佐阿斗欺上又瞞下長期孤身奮戰,一時惻隱之心萌動,便讓人壓了兩杯濃縮咖啡進來。馬律籮喝一口,微微蹙起眉頭,鼻尖冒出薄薄虛汗,沁起一片冰涼光感,再加上她本身面板蠟黃,看起來就十分的不健康。當前,她就那麼含胸駝背,雙肘撐膝,滿面倦色,鵪鶉一樣地坐在寬敞的單人沙發中,雖然不沾什麼“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的邊,但總叫看的人不舒服,連師燁裳這病秧子都覺得她辛苦太過,好好一個能攻善守的高階智囊,待在莫茗梓手下實在是糟蹋了。
“難得馬小姐登門造訪,不知有何貴幹?”師燁裳坐在馬律籮對面的沙發裡,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表情是食不甘味的平淡,似乎對這種濃縮咖啡一點感觸也沒有,即便牙間已經不可避免地反甘發澀,“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在莫小姐身邊主持大局的嗎?”
馬律籮聽出師燁裳言語中的不懷好意,當然,她決不會笨到認為師燁裳會對她懷有好意。因為兩個物體之間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總是同時在同一條直線上,大小相等,方向相反,既然她從來不對師燁裳懷有好意,就不能指望師燁裳不落井下石,不痛打落水狗,不黃鼠狼給雞拜年。她十分勉強地挺直腰板,試圖用盡量莊重的姿態面對師燁裳,以求得談判中可以爭取的優勢,但早在她發現莫茗梓擅自動用國內關係,試圖抽空師燁裳這邊的資金之時,她已經失去了自己一手造就的平衡,從而落花流水,一敗塗地,再不指望能在師燁裳這裡得到公平的待遇了。
“師小姐,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就請你給我幾分鐘讓我說完我的來意吧。”馬律籮兩手扶膝,坐姿端正,卻疲倦地半閉雙眼,好像一旦不說話了就會馬上睡死過去。
師燁裳聞言,攤手挑眉作無所謂狀,淡淡說聲“請便”,習慣性地又翹起二郎腿,雙臂環胸,腰身向椅背內塌陷,微移輕動地調整著腦袋的位置,似乎要將自己的身子努力隱形在柔軟的沙發間。
老實說,師燁裳是無意輕蔑的,她的言行舉止一貫如此,只關於心情,不關於態度。然而在徵得師燁裳許可之後,馬律籮反倒覺出了憋悶。一種寄人籬下的憋悶,想反彈,不敢,不反彈,又想自殺。她其實並不是個熱衷哀求的人,若非莫茗梓突發奇想,在她累得入房小憩期間主動地,偷偷地,貼心地“幫她個忙”,她定然不會落到這個被師燁裳迂迴奚落的下場——念及如此,她的口氣便不由得像要洩憤似地急躁起來,好在是她思維連貫,即使語速飛快口齒含糊也並不至於令師燁裳理解得十分艱難,“師小姐的博弈手法相當高明,我十分佩服。但這樣偏離價值地不斷提高股票價格,我們雙方都撈不到好處。時代我們志在必得,我們有錢,也有很好的權力保障。莫茗梓在當前價位上並不是收不起時代,而是代價高得有些離譜,被我勸停了。按理師小姐應該清楚自己的情況,你們的資金鍊斷了,爭到最後,傷得更重的肯定是你們,說得直白些,就是血本無歸。所以我從朋友的角度,很希望師小姐能夠做個順水人情,令我們的收購工作得以順利進行,縮短我們秘密收購的時間,降低大家的競爭成本。當然,若師小姐願意停止這樣損人不利己地股價操控行為,我們將保證令尊的案子得到令你滿意的結果。不知師小姐意下如何?”
師燁裳早知道她要說的不外乎這些不著邊際的陳詞濫調,無聊之下,本就濛霧的眼神已經水波似地渙散開去,從馬律籮說完“撈不到好處”開始到馬律籮遮遮掩掩的一番傻話結束,她整個人都是一副神遊外太空的樣子,偶爾呼吸,輕淺得像要斷氣,再搭上一張白皙剔透的雅緻面孔,不放進水晶棺裡供人瞻仰都是浪費。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咱師總更適合演死屍?真的,死人都沒她那麼像。
馬律籮見師燁裳遲遲沒有反應,不得不放下好容易端起的架子,輕聲提醒,“師小姐……師小姐?”師燁裳眨一下眼睛,恍然回神,隨即將她那無辜的染淚雙眸對上一個正準備起身,也不知是打算喚醒她,還是打算毆打她的矮胖身影,“嗯?你那麼快就講完了?”她這種態度,按馬律籮想,只有兩個字最適合去形容:欠抽!“真是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馬律籮面色發青。那你還好意思講!“剛你說什麼來著?用我父親的案子做籌碼?”師燁裳傾身,電影慢動作似地伸手夠向桌面上咖啡杯,卻在即將觸到杯耳時打了個秀溜的噴嚏,“哈啾……”這個噴嚏將她餘下想說的話掐在喉嚨裡,她懸著手,皺著眉,仔細想了好半天,這才用接近白噪音的複雜頻率闡開自己的觀點,“嗯……我想,馬小姐如果不說出實情,我們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