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滿足她,盡力滿足她,畢竟她是他的孩子。
有招速成老計叫做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計只能用在封建社會。封建社會,天子只有一個,群臣捧著讓著,挾了天子,一如挾了大臣的寶貝兒子,令去吧,親爹們都聽著呢。
可當今企業不像封建社會那麼單純,特別是張氏這種不內鬥不成活的企業,你這邊挾完天子,大臣們高興都來不及,這王那王如雨後春筍,你挾著個傀儡天子,丟人丟到黃浦江邊,想不通時局怎麼變得這麼快,唯有噗通一聲帶著天子跳下江去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
張蘊兮天生善於傾聽,換句話說,便是善於收集各種資訊。她若打定主意去做一件事,必定會依據手頭掌握的資訊為最終目標的達成做出一個全盤計劃。用八個字來形容她的處事方針,便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她雖然年少無知過,但時年三十四歲的她再無知又能無知到哪兒去?古人的速成老計不好用,她便考慮著把它反過來用,挾諸侯以令天子。
受了委屈的孩子,總會得到父母的額外關愛。為了張蘊兮的事情,張蘊矣榮登第二大股東的事拖了快有一年。張鵬山本意退休,但由於張蘊兮的迴歸,他擱置了頤養天年的計劃,看著張蘊兮靠自己的能力,一路從小文員爬到副總經理的位置上。他認為自己這個大女兒雖然聰明,但沒有大志向,篡權奪位的事情不會發生,今後兄妹兩人並肩對外,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於是他果斷地將自己名下股份第一次分裂,自己留一半,剩下的一半六四開分別轉給張蘊矣和張蘊兮,這樣,張蘊矣便成為張氏第二大股東,而張蘊兮則一躍升為張氏內部持股份額最大的執行董事,雖然行政職位上比總經理低一階,但執行影響力絲毫不亞於總經理。在某些重點專案的操作過程中,她的意見傾向甚至壓過董事局決議,結果出來,面上看是全然符合董事局給定目標的,可其實,從資本運營部立項報批一始,張氏的整個資本盤面包括結構操作已經朝她期待的方向而去——誰說執行層只能是決策層的槍?執行層一旦鬧起革命來,董事局只能乖乖面對被權利架空的事實。在企業中,槍打自己人的事,時有發生。
只是張鵬山死活想不明白,張蘊兮是怎麼樣在短短四百多天之內把那一個個對張氏忠心耿耿好幾年,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高管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直到後來,他百般無奈地交了控股權,百般無奈地讓了董事長的位置,百般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長子與長女反目成仇……這才發現,張蘊兮在張氏管理層內部實行的並不是普通的商業操作。張蘊兮本人也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全無大志。
張蘊兮在管理層中用的是恩威並施的高壓政策,與各位高管的“談話”不是暗箱操作,而是小黑屋操作。有一段時間,張氏高管們常常會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沒有明顯標誌的私人車隊截下,人被從車裡“請”出來,哆哆嗦嗦登上一輛平平無奇的小巴。關門。
車廂內沒有一排排客座,只有一張黑皮長沙發和一個擺滿精緻酒具的小吧檯。張氏的主要競爭對手,百文的負責人文舊顏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張氏的次席執行官張蘊兮坐在吧檯前,含笑勸來人不要緊張。兩個精瘦精瘦的男人擋文舊顏面前,似是隨意地脫去西裝外套,掛到釘得高高的衣架上,抬手瞬間,肩背式槍套與油黑槍托一覽無餘。如此這般,談話內容便顯得一點兒也不重要了,最後,小巴停到一間餐館門前,隔著大大的落地玻璃和貼著反光隔熱膜的防彈車窗,被“請”高管總能看見自己的家人。適才談話時漸入佳境的融融氣氛頃刻顛覆,文舊顏依舊一言不發,似笑非笑的臉令人毛骨悚然。
權力是什麼呢?權力是被話語權包裹著的暴力。
光能說話,沒有施暴能力,你的意志倒是能精確表達了,可誰聽你的?
光有暴力,不會好好說話,別人倒是聽你的了,可誰知道你意欲何為?
張蘊兮與文舊顏的聯合,以張氏放棄張蘊兮上任董事局主席當年的所有業務競爭為籌碼。可說實話,當年,張蘊兮並沒有閒工夫去與百文鬥,她必須趕在師燁裳還沒升上大學離開B城之前儘量多地佔據她的高中生活,同時,為防後患,她要儘快讓張氏內部的反對之聲消音。肅清異己雖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但她可以憑藉手頭優勢最大程度地掌握張氏資源。文舊顏向她提供幫助,她便順水人情地與文舊顏結下了朋友之外的另一層關係,一種若即若離的合作關係。攘外必先安內,文舊顏替她安內,她暫時不攘外……
汪顧暫時還不知道這些往事,因為師燁裳囑咐過張蘊然不要在汪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