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9部分

重樣的兩菜一湯。傍晚回宿舍吃飯,葉鶯從不空手,有時帶著花,有時是酒心巧克力,有時是兩個水晶酒杯。其中有多少是兩性狩獵場上虜獲的戰利品,唐瑤從來不問,葉鶯也不會說。

吃完飯,兩個女孩兒坐在陽臺上談論自己的未來。

“你覺得自己以後會嫁給什麼樣的人?”唐瑤問。

葉鶯把腳蹺在欄杆上,小而圓的指甲上塗了鮮紅的蔻丹,她說:“好看的,浪漫的,有名的,愛我的。”

“林康生那樣的?”唐瑤問。林康生是劇團最英俊的男演員,所有新入團女生的暗戀物件。

葉鶯發出一聲冷笑:“怎麼可能?”她斜睨唐瑤一眼,“難道你喜歡他?”

唐瑤愣了一下才否定。她多羨慕葉鶯的驕傲和對自己情感的篤定。起風了,葉鶯伸出雙臂放在腦後,閉眼享受風吹拂在臉上,睫毛亂舞。她露出一小截細白的腰。唐瑤從房間裡拿出珊瑚絨的毯子,蓋在她的身上。

“林康生喜歡你。”唐瑤說。

“哦?你怎麼知道的?”葉鶯雖然不喜歡林康生,但依然忍不住好奇,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團裡要排的下一齣劇,他聽說女主角是你,求團長讓他演男主角。”

要排的劇目是《微笑之國》。匈牙利作曲家雷哈爾的輕歌劇,講的是一位奧地利的伯爵千金小姐麗莎愛上了一個王子,並追隨王子來到他的故鄉中國。然而,中國的一夫多妻制讓麗莎對愛情絕望。王子的妹妹則愛上了跟隨麗莎來的奧地利軍官,最後,軍官和千金小姐一起返回了奧地利。

劇團請了一個留洋歸來的導演重新改編此劇,把唱詞全部變成中文。葉鶯憑藉深邃的五官當然得演伯爵千金麗薩,林康生演王子,導演看中唐瑤內斂的性格,讓她演王子的妹妹。

排練的日子,導演穿著皺巴巴的黑色風衣走進來,長髮,胖乎乎的臉上鋥亮的小眼睛,目光時而會變得非常銳利。他說:“這出戏的看點,all about文化差異,Culture difference; So,王子一定要顯得可笑,愚昧。王子的妹妹也是,像木偶,puppets。兩個人臉上要塗上大紅色的腮紅,很stupid的……”

唐瑤和林康生異口同聲地反對。開始排練的時候,林康生抱臂站著,高大而青春的身體佇立著,具備天生的正義感。導演的臉色變得非常難堪。這時,唐瑤注意到葉鶯在觀眾席上,微笑著注視著導演的後腦勺,目光非常平靜。

那天晚上,唐瑤把飯熱了又熱,燈開了又關。她聽到了一樓宿舍的鐵門拉上的刺啦聲,鐵鏈把門拴住了。過了許久,唐瑤聽到鑰匙插進宿舍門的聲音,她躺著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直。

不知道葉鶯是怎麼翻過宿舍大門的。唐瑤聽到葉鶯的紅色高跟鞋落在地上,拉開裙子拉鍊。葉鶯在唐瑤的床邊站了一會兒,呼吸中有著一股沉靜的微醺,葉鶯輕聲說:“我要拍廣告啦。”唐瑤翻了個身,側身朝牆壁,用枕頭蓋上耳朵。

唐瑤一直躲著葉鶯,直到盛大演出前一天的帶妝彩排。化妝間裡,葉鶯怎麼也梳不好頭,氣得把牛角梳摔在地上。唐瑤走到她背後,將她的長髮中分盤起,露出頸項和光潔的肩頭,連鼻頭都泛著光,像森林中的女神,像天上的人。

排練到最後一幕,被軟禁起來的麗莎哀求王子讓她回國。葉鶯被繩索捆綁,卻迸發出強烈的生命活力,婀娜而堅強,她眼裡晶瑩的淚光讓臺上臺下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戰慄。王子終於解開了繩索,麗莎逃走,裙角下的雪白裸足消失在了幕布後面。

最後,王子和唐瑤扮演的王子妹妹站在空曠的舞臺上,場燈暗了下來,只有一束慘白的聚光打在林康生身上,他面對著唐瑤的臉半明半昧,唱著最後的歌詞:“我們住在微笑的國家,不論心裡多麼悲傷,也一定要面帶微笑。妹妹呀,你看我在微笑,你看我在微笑。”

他恍惚而憂傷的目光,是在對唐瑤說:他知道,他們愛的是同一個人。

下了臺,葉鶯卸妝,胭脂暈成一片,如同紅霞。角色的餘暉仍充斥在她的身體裡,她還是十八世紀的歐洲千金,被定格在絢麗的油畫布景前,出奇地天真,並且幻滅之後依然被允許天真。

唐瑤從門後探出半個臉偷偷地看著她,眼圈發熱。怎麼會有葉鶯這樣的人?她是革命者,是印度公主,是女傭,是夏娃。她生活在烽火中,在宮殿裡,在叢林裡。她屬於任何時代,她不屬於日常生活。她像黑洞一樣吸收尋常人難以負荷的悲劇命運,並且只屬於那些偉大的情感:戰爭的悲愴、跨越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