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嗎?”
知道他心傷太皇太后的過世,如今太奶奶的靈柩都要送往衛陵了,他卻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霓凰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溫涼的手,道:“兄長必定明白,人生在世總有許多無可奈何,人力總有極限,兄長千萬不要因此自苦。即使未來這一年裡有什麼不順遂的地方,兄長也要放寬心才行,千萬保重自己。”
她的手很溫暖,梅長蘇緊緊回握住她,似是自嘲般笑了,道:“這次回來,竟然都是你在為我寬心了。”
霓凰笑的明朗,道:“那當然,兄長一直照顧霓凰,現在換霓凰來保護兄長了,”想起什麼,她又道:“至於蕭景琰那個大倔牛,兄長你也不用同他客氣,如果他再無端找你麻煩的話你就跟他翻臉,反正他笨死了,我就不信他能猜出所以然來。”
梅長蘇笑容晏晏,眉心展開,道:“景琰那邊,我會看著辦,你不用擔心。”看看天色,梅長蘇道:“雪下太大了,你脫了斗篷陪我坐一會兒,等會留下來吃晚飯吧。吉嬸兒聽說你喜歡吃冬筍,留了好些在家裡,一會兒讓她做給你吃。”
霓凰鬆開他的手,後退一步道:“不用了,兄長。我也該回去了,出去的時候沒有告訴青兒,天色漸晚怕他找不見我擔心。”
梅長蘇慢慢將手收回袖子下面,一點點握緊成拳,面上卻仍淡淡笑著,道:“也是。你快走了,小青定也捨不得你,該多陪陪他才是。你走之後不用擔心,小青仍交給我照顧,不會有事的。”然後側身面對她,又道:“衛陵清苦,不比王府和宮裡,你要照顧好自己。”
霓凰點頭道知道。
梅長蘇又道:“雪太大了,我讓黎綱駕車送你回去。”
霓凰搖頭,道:“不用了,這點雪還沒有妨礙,我一路走一路賞雪也就回去了。”
梅長蘇輕聲道:“是了,你一向愛雪。”
兩人注視著對方,靜了一瞬間,霓凰垂目笑道:“兄長保重,霓凰告辭了。”
她轉身,一步兩步三步四步,身形頓了一下,似是要回轉身來。
梅長蘇袖中的手早已攥握成拳,如今手背上青筋都已暴起。
但她終究沒有,她只是頓了一下,然後飛快走出門去。
居室中她身上的梅花香搖曳一瞬,復又散去。
梅長蘇慢慢行到門邊,手緊緊扣著門框,似乎靠它支撐著全身的力氣。
風雪中,霓凰的背影走下回廊,繞過竹林,再穿過木橋,她走得那樣快,一步也不曾停留,一眼也不曾回頭看。
那是他的小女孩,曾經在他面前撒嬌任性因為分別而哭花了臉的小女孩,如今卻用隱忍的眼神和溫暖的笑臉來寬慰他的心。
緊握的拳抵在胸口,梅長蘇的聲音有點沙啞,道:“甄平。”
“是,宗主。”
梅長蘇的目光似有些痴了,輕聲道:“雪太大了,去給她送把傘,然後悄悄跟著她回去,別讓她發現。”
☆、久別離(上)
日暮西沉,天光沒入夜色。
春季的九安山是一年四季當中最宜人的時候,騎馬縱身山林間時,面對草原密林野花清泉,總讓人覺得暢快愜意極了。
梁帝每年都會來九安山獵宮附近狩春獵,今年他攜了新晉的靜貴妃與靖親王蕭景琰一起,與往年一樣乘興而來,卻在中途被譽王蕭景桓的逆反之舉大大攪了興致。
穆霓凰一身銀甲戎裝負手立在獵宮北側的一個高臺上,晚春的夜風已漸褪寒意和暖起來,她高高束起的雲發被風拂起,颯爽英姿絲毫不輸給男兒。
注視著遠方逐漸蒼茫的夜色,霓凰的腦海裡一幀幀閃過白天的畫面。
於她而言,今天這場仗不過一次小役,談不上兇險,靖王率領紀城軍到達之後,譽王的慶曆軍頓時軍心盡失,接著幾乎以潰散之勢衰敗下去,獵宮的安全也登時得保。
只是,她伸手撫一撫自己的胸口,從得知九安山被圍的訊息開始,她這兩天的感受卻足以用“驚恐”來形容,心漂浮在半空中,連一根支柱都找不見、抓不住。直到今天白天踏進了獵宮主殿,看到了那個布衣白衫的清瘦身影為止。
這種感覺有些像年少時的她等待出征歸來的林殊時的心情,但卻又不相同,因為那時候她並不知道他究竟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更勿用說他的安危便在她的手上,她的差池會令他性命難保。
也許就是因為白天的驚懼未消,所以在他匆忙奔出殿外扶起宮羽時,她心裡莫名其妙就燒起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