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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太傅的點評一針見血,客觀公正,席間眾人紛紛點頭表示信服。

“餘狀元就只能屈居第三了。”藺程說到餘慶元,停下來思忖了片刻,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詞一般。“餘狀元青春少艾,文章錦繡,未曾在詩詞上下功夫想來也是有的。比起榜眼和探花,詞句未免生疏直白,只是立意實在別緻,雖然屈居二位之下,卻仍在其餘眾人之上了。”

餘慶元醉酒,頭正暈著,藺程說得公道,她心服口服,本來期望值就低,完全不覺得屈居第三有任何丟面子之處,只咧嘴傻笑,心中為透明的“其餘眾人”暗暗鳴了不平。

劉琦照例低眉不語,面露受寵若驚之色。

江錦衡口中說著太傅過獎,心裡卻又氣又慌。他恨極了藺程這頭老狐狸,把這種無關緊要的頭名點給他,這個臉他寧可不露!等下皇上有賞,萬一把哪個公主下嫁給他,他的仕途就算交代在這瓊林苑了,才華平生僅見有個屁用!

江錦衡預料的不錯,顯然藺程的點評頗合皇帝心意,皇帝揮手錶示有賞,三人同時拜倒, 比起殿試那天,神情又各有不同。好在皇帝只是隨手賞了些金銀布帛、珠玉古玩之類,讓人分別送到三人住處,並沒有提賜婚的事情,江錦衡心頭一鬆,心知這一次暫時躲過,站起歸席的時候後背竟已被汗溼透了。

皇帝賞完便起駕回宮,有愛熱鬧的還可在瓊林苑盤桓片刻,好些人在送駕之後也就紛紛離席了。餘慶元是忙不迭的想走,胡亂跟同席的人告別之後,就讓宮人送出了東華門。她不愛跟人一路,就自己慢慢朝回走,晚上城牆根的風大,吹得她愈發頭暈,腳步就帶了幾分虛浮。想到瓊林宴後就再難得這麼大的場面,提心吊膽這麼久,自己也好鬆散鬆散了,她心中格外高興。再想到皇帝慷慨賞下的東西和銀子,手頭一下子寬裕起來,她更高興。酒勁讓這高興繃不住,她就自己嘿嘿的笑出聲來。而臉上一鬆,腿腳也松,餘慶元眼見著自己踩到一塊石頭上沒繞開,就要往前倒去。

她閉上眼睛等著吻地,卻沒等著,一隻手拎著她的胳膊將她穩穩扶住了。她長出口氣,抹了把汗,正要對那幫她的人抱拳,發現那人正是藺程藺太傅,抱拳就改成了作揖。

“晚生失儀,謝太傅搭救,請太傅大人責罰。”

藺程不耐的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牽馬的下人先走,背過手去,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道:“餘狀元不必客氣。狀元醉酒,獨自夜歸,是禮部的人疏忽,招待不周。

餘慶元連連搖頭:“太傅莫要責罰禮部同僚,是晚生叫他們不要送的,晚生醉得不打緊,自己走得回去,剛才沒留神,平時走路也是這樣的。”

藺程瞧著她燒紅的臉頰和亮晶晶的眼睛,心說這醉酒之人還真是從不稱醉,面上仍不動聲色:“也好,京城春夜,月下獨行,餘狀元好雅興。在下住得離梁州會館不遠,可介意相送一程?”

餘慶元忙不迭的擺手:“謝太傅好意,晚生豈敢勞煩大人,更深露重,明日上朝要緊,大人快請回吧。”

餘慶元覺得自己拒絕得夠明確,但藺程倒像沒有聽見一樣,自顧自的與她並肩走著,她怕這心思莫測的高官,就又縮起了脖子嘴閉牢。只是她喝得太醉,這招裝死裝得太拙劣掛了相,藺程看著不覺得可氣,倒有幾分好笑。

“方才瓊林宴上,你可覺得我的點評冒犯?”

餘慶元雖醉,也被他突然你我相稱嚇了一跳:“下官……我……我不敢,我的詩詞委實不精,依仗的無非一點急智罷了,全被您說在點子上,何況劉榜眼和江探花珠玉在前,我佩服還來不及,豈敢有微詞?”

餘慶元曉得官場上培養門生、拉攏心腹那一套,知是藺程有心結交,也就順著他改了口,沒有存心狷介。

“嗯。”藺程貌似滿意的微微點頭,整整衣袖,繼續說了下去。“你的文章倒和詩是一路的,文章好在直白新穎,詩又不好在直白新穎。”

餘慶元見他話中未盡之意太深,就沒有接話,兩人走了片刻,藺程又接著說:“然而這卻是世俗的準則了,若以私心而論,我倒覺得文不好,詩好。”

當朝太傅跟她談什麼詩文私心的話題,餘慶元就是再醉,也驚得半醒了,她只頓住了腳步,扭頭睜大眼睛盯著藺程,像是生怕他下一句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藺程不以為意的動了動嘴角,表示自己笑過了,再正色說道:“經濟文章,難在化解知易行難,發乎本心未必能次次助你;而詩詞確是至精純的東西,瞻前顧後反而平白汙了天然好顏色。你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