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穆彰阿什麼都不缺,曾國藩也買不起貴重的東西,所以他空手而去。
穆彰阿先接受了曾國藩發自良知的感謝,然後就指點他。他說:“你以三甲末等的成績進翰林,這個機會一定要好好珍惜。其實,你天賦不高,中等還偏下。可你有個許多人沒有的優點,那就是意志力。人的意志力量是無窮的,可化腐朽為神奇,可讓日月換青天。歷史上成大事者都是靠勤奮而非天賦,所以你要好好保持這個優點。”
這番話激盪起曾國藩的胸臆,的確,這麼多年來,他笨得明目張膽,如果不是靠意志力,早已如那位小偷所說的在家務農了。他為自己而感動,更為穆彰阿賞識自己的笨而感動。
二人分別時,穆彰阿勉勵曾國藩:“翰林院是天下精英所在,藏龍臥虎,起點高,你一生事業從此地發祥,願好自為之!”
曾國藩被感動得流淚,當場發誓將永不忘恩師今晚的諄諄教誨,永不忘恩師大恩大德。他說他要做一個對國家有用之人,以報穆彰阿的知遇之恩。
穆彰阿相信曾國藩的話,他大半生閱人無數,很少看走眼。眼前這個從湖南某個村裡走出來的人,質樸得使人驚歎,這種人一旦確立一種信念,產生一種感情,很難改變。
他向曾國藩暗示,只要有他在,曾國藩的仕途之路將會很順。但是否能青史留名,那就要看曾國藩個人了。
曾國藩一想到自己的天資,頓時灰心喪氣。可一想到自己的絕密武器“毅力”,又信心百倍。他在心裡說,穆老師,咱青史裡見!
初露政見
曾國藩在1838年的志向是青史留名。本來,這對他而言是很有難度的事。可因為他得到了穆彰阿的賞識,所以難度係數就降低了許多。穆彰阿在曾國藩的仕途生涯中,幾乎傾盡全力幫助他。這緣於他和曾國藩很對眼,更緣於他和曾國藩的政見相同。
1838年離鴉片戰爭爆發還有兩年,英國人在東南沿海的小動作越來越多,清帝國與其的小規模武裝衝突接連不斷。清政府在對待英國人的態度上分為兩派,穆彰阿主和,但追隨者寥寥無幾。有人主戰,一呼百應。因為那時,在很多人眼中,大清帝國天下無敵,英國鬼子不堪一擊。穆彰阿在這點上並非懦弱,而是在大清官場高層多年的政治經驗,讓他看透了清帝國虛弱的本質。
在曾國藩頂著翰林院檢討的帽子回老家光宗耀祖前,他找來曾國藩,單刀直入試探曾國藩的政見。他說:“這幾年,英國鬼子在東南沿海像頭蠢豬,到處咻咻。朝中有人主張強硬對待,有人卻主張忍讓,你怎麼看?”
其實這個問題,在當時已是社會熱門話題。曾國藩在京城有圈子,當然會經常聽到這一話題,可能他也發表過看法。聽穆彰阿這樣一問,曾國藩陷入沉思。
當時凡自認有血性者,對夷狄都是“雖遠必誅”的態度。曾國藩初入京城時,也是這樣的思想。然而隨著時間流逝,獲取的訊息越來越多,他就轉變了看法。
他的腦子轉了半天,才想到如何開頭。這個頭是這樣開的:“自南宋以來,書生好詆譭議和,以主戰博愛國美名,而駕馭夷狄之道絕於天下已500年。”
這個開頭,穆彰阿如果較真,非給曾國藩一嘴巴不可。駕馭夷狄之道為何絕跡500年,因為清帝國的主持人就是夷狄啊。夷狄怎麼可能駕馭夷狄,但穆彰阿沒有華夷之分,所以他認真地聽曾國藩說下去。
曾國藩開了個頭,又沉思起來。穆彰阿知道他反應慢,所以耐心等著。等了大半天,曾國藩才接上開頭部分:“沒了駕馭夷狄之道,現運籌恐怕來不及。據我所得到的資訊,和英國鬼子和平共處,忍讓他們是必須的。”
“哦?”穆彰阿發現了知音,興趣陡升,“你說說看。”
曾國藩又卡住了,幸好沒有多久:“英國鬼子很強大,打敗他們不容易,‘和撫’既省力又省心;夷狄也是人,既是人就講忠信,我大中國是‘忠信’的產地,用‘忠信’對付他們;他們製造的鴉片問題,我們可以用合法的外交、法律手段解決,不必動武。”
穆彰阿高興地站起來,把也站起來的曾國藩按回椅子,說:“我沒有看錯你,你說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樣。”
曾國藩不是投穆彰阿之所好,他真就是這樣的政見。這種政見是對的,打不過人家就該避讓,一遇刺激拔刀就上的是莽夫,曾國藩絕不是莽夫。
當他以翰林院檢討的身份回到老家時,他的老家如起了一陣颶風,整個村莊轟動了,整個曾家沸騰了。曾國藩的爺爺熱淚盈眶,在家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