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紂王,在孟津渡黃河時,有一條大鯉魚跳進他的舟中,周武王視之為吉祥之物。李白的詩:“黃河三尺鯉,本在孟津居。點額不成龍,歸來伴凡魚。”其典便出於此。於是,孟津一帶的黃河鯉就成了一味美饌。“我的一個本家在孟津做事,前些日子他來北京,送給我一個木箱子。我問他這是什麼,他笑而不答。開啟箱子一看,原來是一箱子豬油。我說你送這東西幹什麼,京師又不缺。他說彆著急,好傢伙在裡面。他用手往豬油裡掏,居然掏出一條魚來,說我給你帶來五條孟津鯉魚,用這個辦法保鮮。活脫脫的魚往豬油裡一塞,四面封好,不怕六月炎熱,也不怕貯存三個月五個月,什麼時候要吃了,從豬油裡摸出來,除開不會再游水外,其他都與一條活魚沒有區別。”
“有這樣好的保鮮法?難怪魚的味道這樣好!”徐世昌又夾了一塊魚,稱讚著。
“不過,我倒並不稀罕。”袁世凱放下筷子,臉色陡地陰沉下來。“我對本家說,以後不要勞這個神了,我馬上就要回河南老家了,我就在孟津搭一個茅棚子住下,做個黃河釣徒,天天都可以吃到活跳的孟津黃河鯉了。”
“慰庭,你這是什麼意思?”徐世昌壓根兒沒有料到袁世凱會說出這種話來,他把筷子往茶几上一放,瞪大眼睛望著這個在機巧權詐方面萬里挑一的老把弟,大惑不解。
“哎,菊人兄,你不知道,我現在的處境難著哩!”袁世凱的背向後一靠,一副愁容不展的神態。
“為何?”徐世昌的酒興頓時消失。
“皇上和老佛爺一時都去了,醇王監國,過去都說戊戌年的事是我出賣了皇上,這下子醇王要代皇上算那筆老賬。老佛爺不在了,榮中堂也不在了,無人替我做主,我自己的分辯,他能信嗎?”
戊戌年政變那時候,徐世昌正在小站營務處協助袁世凱訓練新軍,譚嗣同找袁以及袁回津後告訴了榮祿這些事,徐世昌都知道。徐與袁抱同樣的看法,即譚此計萬不可採納,維新黨的這個荒唐的計劃也必須告訴榮祿,否則今後干係太大。至於榮祿當夜進沒有進京,徐並不知道。第二天一早政變發生了,世人紛紛傳說袁出賣了皇上。徐時常為袁捏著一把汗,怕萬一慈禧先死,皇上再度親政,相信了世間的傳說,那袁就難辦了。想不到天遂人願,皇上倒先一天走,徐這些日子來一直為袁慶幸。
“慰庭,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這次來府上,正要告訴你這一點,,皇上先太后而去,對於你來說正是大好事。你想想,假設皇上還在世,他來追查戊戌年舊事,你怎麼辦?據我所知,醇王多年來不和兄長親而和伯媽親,他不會為難你的。”
“菊人,你只知道一面,不知道另一面。我實話對你說吧,這次老佛爺臨崩前商量立嗣大事,我沒有參與。”出於對這位微時把兄的真誠相信,袁世凱亮出了這塊心病。
“有這事?”徐世昌大為驚訝。
袁世凱點點頭。
“這事就奇了。”徐世昌站起來,在客廳裡踱步。作為一個深諳朝政的老官僚,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個軍機大臣沒有參與立嗣大事,至少新皇帝登基後,這把軍機處的金交椅就會轉給別人了,難怪袁世凱作了回籍垂釣的準備。“商討立嗣一事的有哪幾位大臣?”
“除醇王本人外,還有世續、張之洞。”徐世昌有智多星之稱,袁世凱希望這位智多星能在此事上幫他一把。
“慶王也沒參與?”徐世昌問。
“先天去檢視太后墓地去了。”
“這是有意打發他出京。”徐世昌立刻做出判斷。“朝中不少人都說慶王和你關係密切,看來這不是偶然的巧合。”
“哪裡是巧合!”袁世凱苦笑道,“我還告訴你一件事吧。就在那幾天裡,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謠言,說我要立載振為帝。這真是無稽之談!我再蠢也不會做這種事呀!”
“這兩樁事是聯絡在一起的。”徐世昌重新坐下,嚴肅地望著袁世凱,說,“這樣看來,事情嚴重了,若再有小人挑唆的話,慰庭兄,不是我危言聳聽,那時你就麻煩了。”
袁世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徐世昌說的是大實話,和他自己的估計差不多。“菊人兄,你能想出個好法子來嗎?”
徐世昌臉色峻厲,他越來越覺得事態嚴重了。他想,在載灃的眼裡,你袁世凱無異於是搶他兒子皇位的敵人,他現在大權在握,能輕饒你嗎?
眼看這位智多星也陷入困境,袁世凱一時失望了。他腦子裡瞬時間閃過一個念頭:一不做,二不休,與其等死,不如殺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