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會先使人把禮單、名帖遞進去,按過去幾次的經驗,至少要三五天後才會輪到我們!”
“要等這麼久?”高明輝驚問。
“就是要等這麼久。”高明光回道:“童太尉是權臣,一人之下,億萬人之上,每天求見他的文臣武將不知有多少。太尉府邸外,騾馬車轎從早到晚都有幾百上千。若不是俺們與他有勾連,莫說三天,就是三十天,三百天也輪不到我們這些白身。不過……這次不知能不能見到童太尉。俺們東海對朝中的情報有些閉塞,他正月裡任了陝西、河北宣撫使的訊息,等快到京城才收到。這兩個都是外地的職司,童貫不大可能留在京中。”他撇撇嘴,“河北、陝西兩地相距幾千裡,真不知他怎麼顧得過來!?”
留下四個護衛守護禮物,又派了兩人去童府遞禮單。高明光領頭,帶著剩下的七八個人去逛東京城。雖打著商旅的名號,但東海對汴梁城中的商事,他們插不得手,自有人與東京商人打交道。於路上,高明光等人還有探查各地民情的工作,但進了京,除了見童貫,就沒別的任務了。現在除了逛街,也找不到別的事做。
出了腳店,一行人也不僱車馬,直沿街西行。遠遠望著高達二十丈的天清寺繁塔,繞過太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從沿街的一家家店鋪裡逛過。走了兩三個時辰,逛了半日,買的東西也不少,眾人也都餓了。
高明光摸摸肚子,向左一看,一座彩扎的門樓當面,正是有名的高陽正店。店中亭臺樓閣,百十間分廳,比之普通酒店,氣象大是不同。在一個小二引導下,眾人在一間分廳坐定。
點過菜,不移時,冷盤、熱菜、湯水,茶酒便一連串端了上來。所有注碗、盤盞、果菜碟、水菜碗,皆是純銀打製,上刻著梅蘭竹菊,薔薇山茶,富貴如意,精緻得難以想象。
“好多銀子!”高明輝乍舌,“這是最高檔的罷?”
高明光搖頭:“不是!只要客人進門,不管點的貴賤與否,都是這麼一套銀具。這還是普通的。樓上正廳,更為奢華,放去宮中使用,也不稍差。……七十二家正店,家家如此。”
高明輝驚得合不攏嘴,“真是富貴啊!”
丁濤冷笑:“江南諸路,路有餓殍,想不到這京中卻如此奢侈!”
高明光嘆道:“天下財貨盡入京中,以天下億萬生民養起的這百萬人口,當然可以奢侈點。稅賦下發給百官、諸軍,而這些官吏、軍士又把俸祿使在城裡,人人沾光,當然富庶。而地方上,不論常平倉、還是義倉,卻都枯竭了。”
“高家哥哥說的正是!”丁濤連連點頭。這道理,義學裡、東海上宣傳了不是多少。三年來的宣傳,說的又是事實,再加上有不斷投奔東海的流民作證,東海上下對於不顧民生疾苦,大談‘豐亨豫大’的皇帝、宰相,早已是鄙視萬分。有了對比,對東海則更為忠心。
午後,眾人在街角僱了車馬,去大相國寺一遊。這大相國寺,雖名一寺,其實分為八個分院,各個分院自有住持。兩禪院、六律院。佔地極廣,橫跨幾條街,一邊就有幾里地。只是眾人來得遲了,昨日望日瓦市剛過,沒能見識到萬姓交易的場面。
相國寺中,三百尺的排雲寶閣當真是高聳入雲,吳道子的壁畫,楊惠文的塑像,讓人目眩神迷。而進士題名勒石,一排排刻著進士名號的石碑,從太祖時一直排列到現在。
眾人施捨隨喜,敬了香,拜過彌勒佛像,便緩步而出。剛出相國寺樓門,高明輝一把拉出丁濤,指著遠處:“濤哥,那和尚是不是前日在酇陽酒店裡遇到的那個?”
丁濤看去,只看到一個和尚身影一閃就進了院門內,沒有看清,只是背影是有些相似,便道:“也許在相國寺掛單也說不定。不過他受大當家看重,日後遇見他得尊敬些!”
離開相國寺後,天色已晚,眾人隨便找了家小店胡亂用了晚飯,又逛了陣夜市,直到兩更天,方回到住所。這時一人疾步迎了上來,他身穿錦袍,腰纏金帶,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焦躁,厲聲道:“太尉有命,著高明光今夜去府上一敘。”
‘這麼快?!’高明光心中一驚,‘難道是有什麼變故?’
注1:正店,腳店:宋時,汴京城中七十二家大酒樓,號為正店,其餘小酒店不可計數,稱為腳店。不過也有說法是,有資格自釀酒的是正店,腳店則必須從官中酒坊買酒。大部分正店不兼營客棧生意,但腳店一般都可以住宿。
注2:虹橋:汴京東水門外七里有虹橋。單孔無柱,橫跨汴河之上,宛若飛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