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已經驚動官府,那綁匪恐怕不敢再送到這裡來了。這偌大汴京城,幾個人隨便藏在哪個宅院裡,魚入湖海一般,到哪裡去找?妻女此刻安危亦毫不知情……
他胸中又翻騰起一陣憂煩,但這種時候越不能亂了方寸,他忙在心裡連擊了幾掌,稍稍平復一些後,才凝神理了理思緒。眼下還不能斷定綁匪一定不會把邱菡母女送到這裡,這裡還得繼續守著;那綁匪至今沒有傳信給我,恐怕也不是為錢綁人,應該另有緣由,恐怕和炭行、魚行、豬行的事有關;綁匪也應該不止是譚力,譚力和於富、朱廣三人恐怕真是合謀;要救妻兒,就得先找見這三人,要找這三人,就得把炭行、魚行、豬行的事情查明、理順,在其中也許能找見三人蹤跡。
他驅馬走近崔豪,崔豪面前仍擺著兩個竹筐,裡面堆著些蔬菜、蘿蔔。他裝作看菜,下馬湊近壓低聲音:“崔豪兄弟,多謝你這麼盡心相助,我這邊又出了幾件要緊事,得急著去辦,這裡還得繼續守著,就託付給你了。”
“二哥,又說這些見外的話。你儘管去忙你的事,你放心,我已安排好兄弟們,這裡一刻都不會缺眼目。劉八和耿五眼下正在城裡四處打問。”
馮賽心裡一陣感激,沒想到在此絕境,竟能得到他們幾人熱心相助。他不知還能說什麼,感激望著崔豪,重重點了點頭,而後上馬,向南城趕去,他是去尋魚商班賀。
班賀是魚行第二大魚商,五條河中他佔了南邊的蔡河。雖然汴河上游的貨源已經說通,但其他四河都還在斷貨,得儘快設法一一理順。對此,馮賽心裡有個疑問,剛才在青鱗坊,已經落實了五成,還得再進一步求證。另外,洛口假冒四個黃河魚商一事,他也想當面確證。
剛才在青鱗坊,馮賽打問到班賀住在上清宮後邊的北巷子裡。他騎馬來到那條巷子,找見班賀的宅子,下馬叩門,一個僕人開了門,馮賽報上姓名,那僕人進去通報,片刻一個身穿青錦服的中年男子迎了出來,之前並沒見過。
“馮二哥?”班賀卻認得馮賽,臉上微帶笑意,眼神卻在探詢。
“班大哥,冒昧拜問。”
“哪裡?快請進!”
兩人一起進去,裡面緊緊湊湊一座整潔庭院。進了正堂,分賓主坐下。
“馮二哥不是去了洛口,這麼快就回來了?”
“黃河魚商的事已經辦妥了。他們今晚就送魚來京城。”
“哦?”班賀目光一顫,但立即掩住,顯然很意外,更有些慌。
假冒黃河魚商一事果然是他主使。馮賽已經遭過炭行那一遭,不願再觸碰,隨即轉開話題:“眼下連蔡河在內,四條河的貨源卻都得趕緊去疏通,馮賽此來,正是要向班大哥問些事情。”
“什麼事?”
“那個於富截斷了蔡河的貨源後,可是親自來跟班大哥談交易的?”
“不是,他派了個人來。”
“什麼人?以前可曾見過?”
“沒見過,四十來歲,說話極臭。”
“舍弟馮寶可曾陪著?”
“嗯。”
“魚行其他三家呢?”
“都是那人。”
“也都是舍弟馮寶做中人?”
“嗯。”
“交易都是到行首那裡一起談的?”
“這個自然。貨商來談價,都得行首主持。”
“好。班大哥,我先行告辭。你們四家斷貨的事我一定會盡快處置好。”
邱菡又焦躁起來。
雖然那些人看起來似乎沒有要加害的意思,但關在這地底下,除了門縫,沒有什麼透風的地方,待久了越來越憋悶。屋子裡始終點著燈,兩個女兒一直吵嚷著要回家,又不停問這裡怎麼一直天黑,什麼時候天亮。起初邱菡還能柔聲安慰,久了自己先已焦躁難寧,更不知道還能編些什麼理由。
柳碧拂卻始終安安靜靜,絲毫看不到煩亂,她喚過玲兒和瓏兒,輕聲問她們:“爹爹好不好?”
“好!”瓏兒才會說話不久,卻很巴馮賽。
“不好!”玲兒卻說。
“怎麼不好啊?”柳碧拂笑著問。
“爹說給我買風鳶,卻回回都忘。”
“那我們捉弄一下他,好不好?”
“怎麼捉弄?”
“我們就躲在這裡不出去,讓他找我們。我們要多躲一陣兒,爹找不見我們,才會著急後悔,就能記起給你們買風鳶了。”
“嗯!”玲兒和瓏兒都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