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警佐?」
「是,長官。」
「你見過這個唐尼·紀石勒嗎?」
普利點點頭。「他身高大概一百七十公分,體重八十五公斤。老戴著一頂黑色毛線帽。上回我看到他的時候,他留著長長的八字鬍。十六分局有他的檔案照。」
「派個人去拿。另外把他的外型描述傳給所有單位。」
他看著地上的那灘血。裡頭有顆牙齒。
他和長子艾登多年沒講過話了,不過偶爾會接到他的來信,裡頭都只平鋪直敘一些現況,沒有個人的感想。他不知道他住在哪裡,甚至不曉得他是死是活。至於次子康諾,在一九一九年的警察罷工暴動中失明。身體上,他以驚人的速度適應自己的殘缺;但心理上,他自憐自艾的傾向愈來愈嚴重,很快就開始酗酒。沒辦法把自己喝死之後,他轉向了宗教。但上帝對信徒的要求,顯然不光只是一時的殉教熱誠而已,於是他也放棄了。不久,他住進了專收盲人與肢體殘障人士的艾柏茲福學校。他們給了他一個工友的職務——一個曾擔任麻州有史以來負責死刑起訴案最年輕的助理檢察官,現在卻在當工友——於是他就住在那裡,天天擦著他看不見的地板。每隔一陣子,校方就會要他改當老師教課,但他全都推掉了,藉口是自己太害羞。可是湯馬斯的兒子沒有一個害羞的。康諾只是決定要把所有愛他的人排拒在外——對他來說,愛他的就只剩他父親了。
接下來是他的小兒子,加入了犯罪幫派,成天跟妓女、私酒販子、持槍歹徒鬼混。這種生活似乎會帶來魅力和富裕,其實兩者都很少實現。而現在,因為他的同業和湯馬斯的手下,他可能活不過這一夜了。
湯馬斯站在雨中,什麼都聞不到,只聞到自己的惡臭。
「找到那個女孩,」他對普利和佛曼說。
薩冷市的一名巡警看到了唐尼·紀石勒和艾瑪·顧爾德。等到警匪追逐結束時,總共有九輛巡邏車加入,全都是北海岸的小城鎮——貝弗利、皮巴第、馬勃賀德。幾個警察看到車子後座有個女人;幾個沒看到;其中一個宣稱他看到後座有兩、三個年輕姑娘,後來查出他喝了酒。唐尼·紀石勒在高速中把兩輛巡邏車逼出路面,兩輛都撞毀了,他又朝警方開槍(不過準頭很差),於是警方也還擊。
晚間九點五十分,唐尼·紀石勒的柯爾車在大雨中衝出路面。當時警匪雙方在馬勃賀德鎮淑女灣旁的海洋大道上追逐,有可能是因為警察開槍幸運擊中了紀石勒的輪胎,但在時速四十哩的大雨中,更可能是因為輪胎太破舊而爆掉。在那段海洋大道上,大道的部分非常少,海洋的部分卻是寬闊無邊。那輛只剩三個輪子的柯爾車離開路面,衝出路肩時猛地轉彎,輪胎全部懸空。兩面車窗被射破的車子落入八尺外的海水中,大部分警察都還沒下車,車子就完全沉沒了。
一名來自貝弗利的巡警路易·伯裡立刻脫掉外衣,身穿汗衫潛下水,當時很暗,雖然有人想到要把所有巡邏車的車頭大燈對著海面,也還是沒有用。路易·伯裡潛入寒冷的海水中四次,還因此失溫在醫院住了一天,依然沒找到車子。
次日下午剛過兩點,潛水夫找到了車子,紀石勒還坐在駕駛座上。一段斷掉的方向盤插進他的腋下,排檔桿刺入他的鼠蹊。但殺了他的不是這些。那一夜警方總共開了超過五十槍,其中一槍擊中他的後腦。就算沒爆胎,那輛車也會落水的。
他們在車內頂部找到了一條銀色髮帶和銀色的羽毛,但是沒有其他艾瑪,顧爾德存在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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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和三名黑幫分子在史泰勒飯店後方的那場交火,在發生後大約十分鐘,就進入了這個城市的歷史迷霧中。雖然沒有人中槍,在整場騷動中,其實也根本沒開幾槍。那三名歹徒運氣好,離開巷子時正好碰上人群紛紛離開餐廳,走向殖民地劇院和普利茅斯劇院。舊戲重演的《賣花女》已經在殖民地劇院連續三週票房滿座,而普利茅斯劇院所演出的《西部痞子英雄》則引發了「新英格蘭監護會」的憤怒,出動了幾十個人前來抗議,都是缺乏魅力、表情不滿、叫嚷不休的女人,但抗議只是讓這出戏更引起注目。這些女人在劇院前大聲叫囂,不光對戲院票房有利,也是幫派分子的天賜良機。那三個黑幫歹徒拼命衝出巷子時,追出來的警察沒有落後太遠,但是當「新英格蘭監護會」的抗議女人們看到槍,就紛紛指著尖叫又大喊。幾對正要去劇院的男女笨拙地猛鑽到店家門口找掩護,同時就在細雨忽然轉為滂沱大雨之際,一名私家車司機開著僱主的皮爾斯銀箭車猛地轉彎,撞上燈柱。等到那些警察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