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傑長嘆一聲將一應賬目遞了過去。糧倉裡的存糧僅夠縣衙內的官員差役餬口,軍器庫裡的軍械只剩下了木棍毛竹,庫房裡乾淨地連根串銅板的麻繩都欠奉,至於朝廷的賦稅則已收到了元祐十年。
“大人,還是儘快書信給蘇相,設法調離此地吧。”張文傑湊到慕容復的身側低聲道。宋時的官場規矩,只要官員向吏部報一重病或守孝的理由,便可不去赴任。可若是到了當地辦了交接,那就只能在任上苦熬了。
慕容復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雖不抱期望卻仍是問道:“可是洪大人刮地皮太狠了?”
張文傑查了一天的賬目,看到那清白溜溜的倉庫就已嚇得滿額冷汗,滿心想著如何勸說慕容復速速離開此地,哪裡還顧得上細究原因?慕容復有此一問,他已知失職,急忙轉移話題。“縣丞閔大人一直等著大人,不如讓閔大人來說罷。”
慕容復不動聲色地望了張文傑一眼,回道:“快請。”
不一會,神情冷肅面無三兩肉的閔縣丞就到了。只見他乾脆利落地嚮慕容復施了一禮,開口便道:“聽聞慕容大人乃蘇學士高足,此地非大人大展拳腳所在,還是快快求去罷!”
慕容復見他態度生硬語帶譏諷已暗生不滿,勉力平了平酒氣道:“閔縣丞深夜求見,難道只是為了與本官說這些?”
閔縣丞立時一噎,忽而幽幽冒出一句:“不意慕容大人的酒量如此了得。”
慕容復早看出洪丹望拉他喝酒只為灌醉他,只是洪丹望一介書生,酒量又哪裡比得上身負武功的慕容復呢?聽聞閔縣丞這一句,慕容復頓時醒悟閔縣丞早知洪大人請他喝酒的用意,奇道:“縣衙賬目不對,我若不用印他就無法離任,縱使灌醉了我又有何用?”
“大人一醉,洪大人立時要走,試問誰敢攔他?”閔縣丞冷笑著道,“難道大人還要將此事告到吏部?”
就算告上去了,首先吃掛落的也是慕容復自己。慕容復沉吟了一會,問道:“我見洪大人並非貪墨之人,他究竟怕我查出什麼竟要逃走?”
閔縣丞掃了張文傑等人一眼,答道:“大人帶來的人手各個了得,半日工夫就將縣內的一應文書賬目核實清楚。他們查出了什麼大人難道還不明白?”
慕容複用指間輕輕敲打著身旁的桌案,神情悠然地道:“西平縣淪陷已久,直至元豐五年李宣政在蘭州建堡,此地方才收復。西平百姓久在異族鐵蹄下,夏人暴虐,這賬目如此難看並非意外。”
閔縣丞卻是未曾料到這個衣衫錦繡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竟對西平的情況略知一二,並非當年來赴任的洪丹望那般無知。然而在閔縣丞看來,慕容復所瞭解的仍只是皮毛。“蘭州失陷幾近百年,西平落於夏人之手更加不知年月。蘭州原是軍事重鎮,多得朝廷青眼。西平地處偏僻可有可無,百姓便如野草一般,實非大人的進階之梯,大人還是請回罷!”
閔忠屢次三番要趕慕容復走,便是原本就一心想走的張文傑也生出幾分火氣來,插言道:“洪大人元豐七年方至西平赴任,對此地的情形不熟想必也是有的。反而是閔縣丞在西平已久,可謂是勢大根深,莫不是至今仍身在大宋心在夏?”
張文傑此言已是誅心,哪知閔縣丞那張棺材臉上竟露出了幾分笑意,朗然道:“若是夏軍又至,下官自然是要領著百姓投降夏國的。”
“閔忠!”張文傑厲聲怒喝。
“好!”怎料張文傑話未說完,慕容復卻已撫掌而笑。“閔大人既有此心,本官豈能不成全?在此就與閔大人定一約定:若有朝一日夏軍又至,本官自當為國盡節,這全縣的百姓可就託付給閔大人了。”
慕容復的這個約定好似認同他的選擇,閔縣丞一時竟愣在當場,不知如何答話。
卻是慕容復轉頭看了一眼房中計漏,揉著眉心語音低微地道:“閔大人的忠告本官記下了,在此先謝過閔大人好意。明日辰時本官要看到元豐五年以來縣衙往來文書及倉獄明細,還請閔大人早做準備。”說罷,他便施施然起身而去。
第二日一早,慕容復剛起床尚未梳洗,喬峰便拎著換了一身平民裝束的洪丹望大人踹門直闖了進來,得意地道:“慕容,這位洪大人天沒亮就急著出城。我尋思著咱們還沒請過洪大人踐行酒,未免待洪大人有所怠慢,就親自出馬將他請了回來。”話音一落,他便將洪丹望往地上一扔。原來洪丹望一早酒醒,即刻吩咐僕役收拾行李,騎著家中唯一一頭瘦驢要跑。
衣衫不整的洪丹望抱著隨身包裹狼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順勢抱住慕容復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