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行軍,要騎馬,就先給你記下,若是以後再有這樣懈怠的事,兩罪並罰!”
楊寄忙換了一臉誠摯之色,謝過了曾伯言的寬容之恩。他自己也已經是校尉了,自有手下的親兵過來牽給了馬,楊寄受寵若驚,翻身上馬,對站在兵車裡的曾川擠了擠眼。
沒想到這急行軍還真是辛苦。趕到江邊時還一切順利,原想趁著滿天的霞光渡江,還是頗有詩意的,沒想到大家一到堤岸邊就傻了眼,那裡亮起的紅光根本不是霞光,是桓越臨行前把他帶不走的戰船統統都燒掉了。
江水湍急,虎賁侍衛們又是養尊處優的,個個怨聲載道:“該死的桓越,好好的船燒什麼?難道讓我們游過去?”
楊寄心道:廢話!不把船燒掉,難道叫你們追上去狠打一頓?
曾伯言也沒有辦法,一面命令埋鍋造飯,一面叫人四下蒐羅漁船。蒐羅了半天,基本是連騙帶搶,搞到了數十條漁船和客船,這些船都不大,勉強能擠下十餘個,客船算乾淨的,漁船上卻有各種魚鱗蝦腸之類東西,腥味撲鼻。曾伯言驅趕眾人上船,楊寄道:“這樣的船,分批到對岸的歷陽,上去一批被殺一批,沒有懸念的。還是停一歇,火速去吳地調戰船來再走。”
曾伯言怒道:“哦,去吳地調戰船,等開過來半日功夫,我們再過江又是半日功夫。桓越傻傻在對岸等我們抓?”
楊寄說:“那再追便是。”
曾伯言瞥了他一眼,別過頭說:“桓越是逃跑的人,勢必早早進了城躲著,不可能在江邊的。既然楊校尉害怕,就在後面壓陣吧。”他的劍刃指著最前面一排的虎賁侍衛,又用下巴指了指最髒的那艘漁船:“你們十個一組,先上去。”
那十個倒黴蛋,敢怒而不敢言,捏著鼻子上了船,氣沒地方撒,踢了船伕兩腳,喝令他快點開船。接著,幾十艘船都坐滿了,挨著往江對岸漂去,大家手搭涼棚,努力地看,但是漸漸就看不清楚了,但見遠山帶著紫色,江水映著霞光。大家屏息凝聲,直到看見船伕又搖著船回來了,才歡呼雀躍:送完第一撥,來接第二撥,說明對岸一切安好。
曾伯言面露微笑,鄙夷地看了楊寄一眼,自己帶頭跳上了第二撥的船。其他人見沒啥事,牽馬的牽馬,搬輜重的搬輜重,也都上了船。
船在船伕一槳搖下後,慢慢劈開一條水道,翻著潔白的水花,從紅豔豔黃橙橙的江波里駛了開去。
楊寄先還著實有些羞慚,但最後一條船駛離時,他突然覺得不對,偏過頭問身邊那位:“咦,我記得這個船家先帶著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的,孩子怎麼沒了?”
旁邊那位漫不經心地說:“這有什麼奇怪的?來來回回要多少趟呢,小孩子哪裡受得了這樣的無趣,大概丟在江對岸自己玩呢。”
楊寄凝思了一會兒,突然大聲道:“不好!中計!”
“什麼?”
楊寄額角已經布上了冷汗,顧不得回答,大步衝到江岸邊,對剛走不遠的船隻大喊:“回來!對岸桓越有伏兵!”
可惜他的聲音散在悠闊的江面上,誰都聽不到了,那幾十條船,分開幾十道波紋,朝江對岸駛去。楊寄怔怔然看了半天,似在自語,又似在對旁人解釋:“船家是被逼著過來渡船的。你們想,他們都是被抓來的人,從對岸回程時沒有人看押著,他為什麼不逃走呢?他家裡孩子留在那裡,只能是有人拿他們的妻兒脅迫。我們的人要是早想到,早該在江這邊就把人扣下了,不該在那裡扣。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在對岸守株待兔、引我們上當的,就是桓越!”
☆、第71章 初戰告捷
大家聽楊寄這一說,再連起來一想,果然不錯,個個都是倒抽涼氣。有主張殺掉船家洩憤的,有主張先回建鄴召集戰船的,大部分則是群龍無首,張皇四顧而已。
楊寄咬牙想了想:他近乎是給庾含章立了軍令狀來的,如果臨陣脫逃,萬一落個把柄給皇甫道知,自己和阿圓的往後就很難說了。他抬頭看看江面,日頭更晚了,江水半是濃綠的碧玉色,半是濃赤的瑪瑙色,晚上的霧靄升騰起來,江面一片模糊,漸漸開始看不清楚遠方了。
楊寄骨子裡的賭徒性又開始在這樣一個夜晚即將來臨的時刻,升騰起來了,他對周圍的人說:“現在回去,我們就是十足的逃兵,誰願意做太傅殺雞儆猴的那隻‘雞’的,就大聲和大家喊一喊‘回去’二字好了。如果沒有——”他環顧四周,果然沒有人說話了,他便張嘴:“既然沒有人打算帶頭回去。這裡,我職位最高,我說了算。”
夜色像濃墨洇在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