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提醒她立下穩固大阿哥顯赫地位的決心。
☆、聲聲怨
天已擦黑,書案前仍堆著厚厚一摞奏摺,皇帝撂下手中那道,靠在椅背上,雙眼緊闔住,流露出疲憊的神情。
小六子躬下身,十分體察聖意地道:“皇上,傳膳的時候到了。”
皇帝抬手捏著鼻樑骨,覺著沒什麼胃口,心裡卻難以填滿似的空虛。
“傳懿嬪,東暖閣侍膳。”
“嗻!”小六子跪一跪,領旨走了。
“慢著,”等小六子站定,皇帝改了主意吩咐道:“不用了,讓張德敬上燕喜堂叫散,晚膳免了,備些果子。”
等小六子傳旨回殿,皇帝又伏在案前批了兩件奏摺,他捧進一個朱漆嵌螺鈿的大果盒,跪在御座旁邊,盒蓋揭開,裡面是金絲棗,永棗,各類蜜餞。
皇帝停筆看一眼,皺眉問:“怎麼淨這些幹東西?”
小六子懵了,皇帝喜吃甜食,素來不怎麼沾水果,為他單獨一人備果食時,只備些乾果蜜餞就夠了,怎麼今兒改了脾胃了?心裡思索著各種可能,嘴上應話說:“奴才該死,這就再備了去。”
一盞茶的功夫,養心殿御膳房用大冰盤子乘著金橘,金波梨,蜜蘿送進殿,皇帝用金叉子叉了片梨放進嘴裡嚼著,小六子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金甌杯夔龍頭上的嵌珠熠熠生亮,直晃人眼。
“酸了。”皇帝突然丟下金叉,“爛果子往朕這兒送,好的都留著給誰吃了?”
小六子嚇得不輕,一溜跪在地上,叩頭說:“皇上息怒,奴才再讓他們備了去。”
“要是再碰著酸的,”皇帝一哂道:“你說朕是吃還是不吃?你們底下人偷懶,倒叫朕擔著,照你說的,朕也別說批摺子,一晚上專等著替宮裡驗果子了。”
小六子一顆心亂拱,他隱隱聽出皇帝話中的追責之意,也順嘴跟著斥道:“依奴才說,合該治了他們的罪,背地裡打馬虎眼兒,不怪惹萬歲您生氣吶!”
皇帝點頭默許,還未等他喘口氣,又道:“你去把人帶來,朕倒要親口問問他們這幫奴才平時是怎麼當的差。”
小六子這時倒真是有些驚恐,他原不過是口頭上替皇帝撒氣,沒想到皇帝動了真格,這件事真要追究起來,怪在誰頭上都顯得冤枉,送達御前的果子都是經過千挑萬揀的,他剛也慌忙瞥過一眼,那梨片晶瑩剔透的,怎麼都不像壞了的樣子。
他感覺今晚的皇帝有些奇怪,跟小孩兒鬧脾氣似得,一會兒功夫,沒來由地就發了兩通火,口感上的酸甜因人而異,沒有分明的界限,指不定是因為平日裡嗜甜慣了,初嘗梨片才覺著酸了,況且皇帝寓意不明,他聽得稀裡糊塗的,不明白該找誰擔了這罪責才算合適。
這樣轉動著腦筋,聽見頭頂一聲催促:“再磨蹭一會兒,朕摺子都批完了!”
他抬起頭,臉色頗具為難地說:“奴才蠢笨,求皇上給個示下,奴才好……”
“南果房。”皇帝頭也不抬,運筆在奏摺上勾畫連連,丟下一個甚須琢磨的提示。
小六子立在抱廈玉墀上,眺望著遠處的夜色,兩隻人影匆匆晃近,待他看清,心裡暗暗叫起苦來。
“頭兒,”小康子哈著手說:“人給帶來了。”
盛苡從他身後探出頭,兩瓣兒臉凍得通紅,欲言又止。
“今兒是你挑的梨?”小六子慌張看一眼殿內,壓低聲問。
她點了點頭,惶惑問道:“六哥,我都認真洗了的,怎麼能出差錯呢……”
小六子不知該怎麼回答,主子要治罪,橫豎都能挑出毛病來!這聲六哥喊得他腸子顫顫的,人家好歹是個舊朝公主,落魄鳳凰的身份也比她金貴得多,願意認他做乾哥哥,他自感撿了大便宜,就衝這份人情,他也自願竭力去保救她。
“別怕,”他勸慰說:“你進去,萬歲爺說什麼,你只管聽著,喝著罵著,你也要忍住嘍!不能學上回那樣,聽見沒有?”
盛苡楞楞地點頭,她倒也不是怕丟命,就是不願再跟皇帝產生瓜葛,在他跟前,她只能擺出兩種姿態,不是低頭捧他的腳足,就抬頭仰視他高高在上的頭顱,只要她還活著就是大祁的臉面,時刻受他折辱。
十年後重新跨入養心殿,恍如隔世,殿裡的氣息使她感到即熟悉又陌生,牆柱樑脊的尊貴猶如既往,舊的器物擺件卻被裁撤得一乾二淨,曾經她的那份歸屬被遠遠地驅逐殆盡,消失了蹤跡。
“奴才盛苡給皇上請安了。”她收到身旁小六子眼色的指示,頭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