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恐怕早就燒成灰、埋進土裡了。倒便宜了她,無牽無掛去了,丟下我們兩個老孤拐,不知道要熬到哪一天,等嚥了氣,屍身臭成膿水兒,怕也沒人來瞧一眼。”
“婆婆,我是來問一件事。上午祭拜時,我看董嫂屍身上穿的似乎是一件紫綾襖子?”
“是,怎麼?”
“是您給她換的?”
“我?我可沒那個閒心和氣力,就算有,也捨不得。”
“哦,多謝婆婆,打擾您了。”
老婦人滿眼納悶,丁豆娘卻顧不得解釋,她心裡又驚又懼,寒透全身,轉身離開,朝雲夫人家走去。
到雲夫人家時,已經黃昏,院門已經關了。望著那兩扇緊閉的門,丁豆娘心裡生出一陣畏懼,猶豫了片刻,才抬手抓住門環,輕輕叩門。半晌,門才開了,是常日那個看門的僕婦:“丁嫂?”
“雲夫人在麼?”
“在,可是——”
“我有要緊事跟她說。”
“那你先進來,雲夫人在後面,正要用飯,我去通報一聲。”
那僕婦讓丁豆娘進了門,隨手關上院門,又快步穿過院子,走進前堂,隨後消失於旁邊一扇側門。丁豆娘站在院門邊,望著那片院子,院裡兩株花樹已經茂綠。她不由得想起二月份時,這兩棵樹還是光禿的。那天上百個婦人擠在這個院子裡,大家集的錢堆成了小山。她和董嫂點錢,莊夫人記賬……
她正在回想,那個僕婦走了出來:“雲夫人出來了,你進去吧。”
丁豆娘長呼了一口氣,這才舉步走過庭院,走進那間進過許多回的堂屋。夕陽被窗紙濾過,將屋裡映得昏黃。除了左右兩排椅子,其他排滿的凳子都已經收走了,因而顯得空寂了許多。丁豆娘站在門邊,身上不禁泛起一陣寒氣。
這時,側門那邊傳來一陣衣衫窸窣聲,雲夫人走了進來,仍穿著前天那一身白衫裙,衣襟裙襬都已經有些起皺。臉上也沒再施脂粉,被昏黃夕陽一染,越發顯得枯黃憔悴了。一個丫頭在身旁小心攙扶著她。
“丁嫂,這時間來,是有什麼事嗎?”
“有件要緊事,得單獨跟您說。”
“小琴,你先下去。丁嫂請坐。”
雲夫人坐到了主椅上,丁豆娘坐到了左邊第二張客椅上,有意離雲夫人遠了一些。
“現在可以說了嗎?”
“我來仍是為了莊夫人和董嫂的死。”
“哦?你發現什麼了?”
“說之前,我得先講清楚,你放心,這事我絕不會說出去,我只想找回我兒子。”
“哦?我放什麼心?”
“您自己應該清楚。”
“我清楚什麼?”雲夫人露出些慌意。
“莊夫人和董嫂是您殺的。”
“什麼?!”雲夫人身子一顫。
“我是從那張帕子才發覺的。”
“什麼帕子?”
“我問過送莊夫人回家的那兩個轎伕,他們原先並不知道莊夫人姓啥。莊夫人被扶進那轎子裡後,有個使女跑了出來,我猜是剛才那個小琴。她拿著張帕子遞進轎子,還說了句‘莊夫人,您的帕子’。”
“這帕子有什麼不對了?”
“我頭一次見莊夫人的時候,她擦眼淚,的確是用帕子。可後來幾回,她都是用手背擦眼淚。她其實早就沒有帕子了。您讓使女大聲送帕子,是想讓兩個轎伕知道,轎子裡的人是莊夫人。其實,轎子裡的人是董嫂。那時,莊夫人已經死了,應該是死在這間堂屋裡。”
“你胡說什麼?”雲夫人猛地站起身,渾身顫抖著。
“證據在董嫂的衣裳。最後那天大聚,已經是二月最後一天,天氣已經轉暖了,大家都換上了薄衫。只有莊夫人,這兩個多月全顧不上衣裳帕子這些物事,始終穿的是那件紫綾長襖。我記得那天董嫂穿的是一件半舊的紫絹衫子。可是她死後,身上卻穿了件紫綾長襖。這紫綾長襖自然是您找來讓她穿上,她和莊夫人都是中等身量,都很瘦。那時天又快黑了,董嫂穿著紫綾長襖,光看身影,很容易讓人當作莊夫人。”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您殺死了莊夫人,想隱瞞這件凶事。那天大家散了之後,董嫂應該沒走。只是人太多,誰都沒有留意。就讓董嫂扮作莊夫人,拿了她家的鑰匙,讓轎伕送她到莊夫人家。董嫂下了轎子後,用鑰匙開啟門,讓轎伕看到她是活著回到家的。然後董嫂再把後門開啟。天黑後,你派家人把莊夫人的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