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大哥要行何事,容娘可否知曉?不然,若非非行不可之事,容娘欲先造磨坊。”
守中瞧了瞧容娘,她形容雖仍顯稚嫩,言語間主意卻強,看樣子若是自己不告與,她竟似要牴觸到底的模樣。守中有絲好笑,這卻是多年不曾有過的事情。於他,事情只有可為不可為,若給一個小娘子解釋,那實實是一樁不折不扣的笑話!
然而,許是驟雨之後那片清新之氣讓他心神鬆懈,又許是院中的晚香玉傳來的陣陣淡香讓人恍惚,他竟然道:“明日你與我出去一趟,帶上靖哥兒。”
容娘身子一抖,便似被猛然嚇到一般,她杏眼圓睜,不可置信的模樣。守中卻輕輕鬆鬆的出去了。
次日,便是容娘坐在車子上了,心中還是有些不信:大哥竟然帶自己出行,不用乞求?靖哥兒也是興奮,在馬車內蹦跳著不肯停歇。可惜,大哥不許玉娘同行,不然更快活了。
鄉間小路坎坷凹凸,路程又長,晃晃蕩蕩大半日,只途中用了些乾糧,歇了片刻,便又前行。兩側雖景緻甚美,然車中顛簸,只將容娘與小環二人閃斷了腰去。靖哥兒雖無礙,卻早已沉沉睡去。
路越發難走,行了半日,兩側山愈高,林木愈深,人煙寂寥,只餘鳥鳴蟲叫,及其幽深的山溝。容娘心中大概有數,也不去問守中何意,只揉著腰,打著哈欠。
及至午後寅時,痠痛難捱的容娘等人方才下得了車,放眼一瞧,正是位於一片窄窄的峽谷之中。那山並不甚高,卻陡。林中樹木茂密,不甚高大;藤蔓纏繞,看去幽深無比。谷底小溪一條,甚是清澈,入谷的小路便在溪邊,蜿蜒曲折,雖有意境,容娘卻不及欣賞。
前方來迎的,正是富貴。
此處,回頭溝。
富貴將容娘幾人安置在他家中,也只有他家,方有幾間像樣的屋子。旁的,容娘觀測,皆是低矮茅屋。便是富貴家,也是石頭壘就,茅草鋪蓋,好在他婆娘甚是勤勞,收拾得乾淨。
守中與昌明、白甲卻未作停留,略吃了杯茶,便同了富貴外出了,也不知作甚。
靖哥兒來到陌生的地方,十分歡喜,也不認生,便與富貴的小兒玩到了一處。
☆、第一百零四章 山牆
山間小戶,並無院落。富貴家的房子坐落在山坡一處小小的平臺上。不獨是富貴家,溝裡其他幾戶人家的屋子也是如此,錯落鋪排在這側的山坡上。山谷兩側陡峭的山坡,俱是一丘一丘狹長的山田。此時正是田中禾苗開花季節,芬芳的禾花香夾帶著林中樹木的清新氣味,令人心中濁氣頓散,心曠神怡。
富貴小兒春兒大約六七歲年紀,只見富貴婆娘交代他兩句,他嬉笑著應了,回屋取了一樣古怪網子,便往屋前水田中去,靖哥兒扔了手中螞蚱,興高采烈的跟在後頭。春兒身手靈活,他彎腰握柄,不時將網兜伸向田中。靖哥兒在後頭一時歡呼一時嘆氣,小人兒的臉上哀喜交疊,十分生動。
容娘看得心癢難耐,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其餘幾戶人家不見人走動,想是外出幹活去了。她起身,走到靖哥兒身邊,看春兒動作。田中蓄水足有四五寸深,此時被春兒攪動,水甚渾濁,看不清春兒撈的甚物事。靖哥兒卻跺著腳嚷嚷:“諾,諾!”容娘定睛細看,水面上露出鯉魚肥肥的脊背,遊走之間,魚尾那抹緋紅清晰可見。
春兒手腳靈活,一會兒工夫,就撈了幾條魚上來。活蹦亂跳的魚在桶中游曳,桶小魚肥,有些擁擠。靖哥兒用手指戲弄著鯉魚,不時還抓上一抓。鯉魚吃嚇驚跳,水珠四濺。靖哥兒嬉笑著回過頭來,道:“姑姑,魚羹,魚羹!”
靖哥兒白嫩的臉蛋上掛著水珠,晶瑩剔透的模樣,實是惹人憐愛。
富貴婆娘刀氏正在操持晚飯,小小的廚房裡有條不紊。容娘說要做魚羹,那婆娘忙將菜案洗了又洗,刀子去外頭磨石上蕩了蕩,錚亮的鋒刃直晃人眼。雖不比家中片魚的薄刃,也可以用了。
魚剖了,掏出肚腹,挖了腮,片成薄片,撒些鹽,混著薑末醃了。
刀氏備得有一片肥醃肉,大約是在灶房裡掛得久了,黑乎乎的,瞧不出肉的本相。待她用熱水洗過。倒也有濃濃的醃肉香味。容娘要了兩片醃肉。在鍋中逼出油。撈了肉片出來,倒進魚頭魚尾和魚骨,並些刀氏撿的野蕈子,大火熬出乳白的濃湯。再放進魚片。滾上幾滾,魚肉變色,加幾片黃瓜,起鍋,裝碗。
廚房裡滿是濃濃的鮮香,刀氏滿臉羞赧,兩手在圍裙上搓了,連聲說小娘子好手藝。
日頭偏西,餘暉映得這半面山坡黃澄澄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