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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馬裡亞納海溝一樣的人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我輕輕地撫著自己的面頰,十七號的這身皮囊,就這樣保全了我所有的尊嚴和自在。

走了很長時間,終點還沒有到,眼前的道路被驕陽炙烤到變形扭曲,我昏昏沉沉地又想睡覺,突然聽到男孩子沉沉的聲音:“你剛才,哭什麼?”

我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這種反應能力,太超群了,反射弧抻出來都能跳繩了。

“也沒什麼……”

他嘁了一聲,就那麼短短一個音節,居然讓我聽出了至少不下十種的不屑與複雜。過了一會兒,他腳步放慢,託著我雙腿的手微微施力,好像在剋制著什麼情緒。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你說的那個男生,也背過你嗎?”

這哪裡是詢問。拜託你有點兒誠意好不好,句末的問號能別讀得那樣肯定,成嗎?

“你又說對了。他……的確背過我。”

☆、'12'再和你同桌

多年後我仍然記得這種感覺,什麼叫突然間從平凡跌入最悲痛,從最悲痛飆升到最幸福,心潮起伏地彷彿和著瓢潑大雨的節奏。

一路沉默,仁王雅治什麼都沒有說。似乎體諒到我的腳連在空中搖擺都會痛,於是走得很慢很穩。

我先是把臉貼在他背後,切身體驗到了什麼叫做煮熟的番茄,然後因為扭著脖子實在難受,才不得已把下巴抬起來,放到他肩窩裡。

他腳步一滯。

“新……夏知,別太難過。”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叫我,也不明白他那句不合時宜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難過。”

我慢慢地,把頭湊近他耳邊,很輕很輕,卻又十二分真誠地問他。

“我說如果,如果,如果我後悔了,我還想和你同桌……好嗎?”

蚊子叫一樣的聲音,湮滅在公交車嘈雜的到站聲中。

我的目光近乎仇視地投向那個站臺,公交車在雨幕裡放出一連串灰煙,搖搖晃晃的背影,像是明目張膽的嘲笑。

傾盆大雨澆滅了我的勇氣。一句話不說第二遍,即使第一遍連我自己都沒聽清楚。仁王雅治喜歡,也格外擅長拐彎抹角。上一秒過去,下一秒,我大概永遠也無從得知他對我改志願者這件事的態度了。

可是……我聽到了什麼?

漫天雨霧裡,少年手中的傘撐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我愣了一下,頭深深地埋下去,伏在他背上,不敢哭出聲音來,眼淚噼裡啪啦地落進他頸窩裡。

他停住,問:“女人是水做的嗎?這是下雨,還是你哭了?”

“我沒有哭……”嗓子像是黏住了,“你就當是我太累了,睡著了……口水,口水……”

“好。”他點點頭。

這個回答和剛才的聲音匯作一股三年前的巨大轟鳴,越過時空的裂隙,滾滾而來。

——我還想和你同桌……好嗎?

——好。

*

那本書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刷牙,滿嘴泡泡。白色的牙刷擠在嘴裡,右半邊臉鼓了起來,像是肉多汁多的小籠包。

突然聽到天花板上一聲響亮的口哨聲,抬起頭,一隻巨型昆蟲狀的物體在我的頭頂上方盤旋,得意洋洋地說:“早上好,十七號,你好像過得挺滋潤的?”

我仰頭看了一會兒,緩緩地頷首:“是啊,謝謝關心。”

“哇,好冷淡。難得來探望一下你,居然轟我走。”那種和藹慈祥的腔調,像是下來走基層的中央領導幹部,可下一秒他忽然話鋒一轉,咄咄逼人地問道,“倒是你們,幾天沒做過任務了?這種不吃不喝不洗臉不刷牙不換衣服沒有娛樂的日子,你確定你沒有膩煩?”

“誰告訴你,我們不吃不喝不洗臉不刷牙不換衣服沒有娛樂了?”我一字一句地把他的話背出來,朝他豎起沾滿泡沫的牙刷,“這是什麼?”

“好吧,這種起床吃飯打遊戲的日子,你確定你沒有膩煩?”

“沒有。”

我對他說的是實話。

從第四區域回來後十七號向我道了歉,為他自作聰明的一味隱瞞,言辭陳懇,我都挑不出語法毛病,更無權剝開那層彬彬有禮的表皮質疑他的內心動機。我們休整了幾天,在第六區域的備忘軟體裡找到了密碼數字,之後達成了不要急於求成的共識,於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任務進度慢了下來,我卻過得很開心。

我從不做夢,每天按時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