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我很抱歉,可是……」
「不用!不用道歉。你的話一點也沒錯。這是老人的缺點,老是忍不住發表長篇大論。」
「我知道特克害怕什麼。特克是把自己退路的橋給燒了。我的橋還在,我還有退路可以回去。」
「嗯,這就是啦。」她再次微笑。「大師發表言論了。」
特克從工地拿了一根鋼筋回來。門閂比掛在上面的掛鎖脆弱,喀啦一聲就撬開了。他把那兩扇巨大的鋼門推開,開啟室內的燈。
他的飛機在裡面,他的雙引擎「天王」機。麗絲還記得這是他們進行那次飛越山區的不成功航行時開的飛機。那似乎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特克在做飛行檢查時,麗絲和黛安去上了那間髒兮兮的員工廁所。麗絲從飛機庫後方走出來,發現特克正和一個穿制服的男人激烈爭論。男人個子不高、頭頂微禿,臉上有明顯的不悅之色。「我必須通報阿隆吉先生,」他說,「你也知道的,特克。」
「給我幾分鐘,我只要求這樣。這幾年來我請你喝的酒還不夠我這個要求嗎?」
「我只是勸告你說這種事是不准許的。」
「好。沒問題。十五分鐘,然後你愛通報誰就通報誰。」
「我現在是在正式告知你喔。沒有人能說服我通融你喔。」
「不會有人說這種事的。」
「十五分鐘。就十分鐘。」
警衛轉身走了。
特克說,從前赤道洲任何地方,只要能開條降落跑道,就是一座機場了。只要一架小小的四人座螺旋槳飛機,就可以到從前根本去不了的地方,而且沒有人要擔心申請飛行計劃的事。不過,在臨時政府和空中旅行財團殘酷無情的壓力下,那種情形已經改變了。強大企業和強大政府會把像阿降吉機場這種地方逼到轉為地下,這是早晚的事。即使是現在,像這樣在機場關閉後的下班時候起飛也不合法。這麼做也許會讓他丟了執照,不過反正他也要被逼走了。「沒有什麼可損失的。」他說,「沒有太多可損失。」然後他把飛機轉向一條空跑道,開始起飛前的滑行。
特克就正在做他最會做的事,麗絲心想。穿上鞋,一走了之。他相信遠處地平線的救贖力。她的信仰和他不同。
飛機離開地面,機身搖晃得像風箏,耳裡只聽見引擎的噗噗聲,那巨大的葉片螺旋槳將他們載往那月光照亮的山區。伊布黛安朝窗外看去,喃喃說著:「現在這些東西比以前安靜多了……噢,好多年前了,好多年前了。」
麗絲看到海岸的弧線斜向機身右側,遠處麥哲倫港那片烏黑的範圍變得更小了。她耐心地等特克說些話,甚至是道個歉。可是他沒有,只突然用手指了指,麗絲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剛好看到一顆流星的白熱光尾巴閃過山頂和隘口,朝空曠的西部沙漠而去。
第十四章
布萊恩·蓋特利對於這天早晨信箱中突然出現的殘暴畫面毫無準備。這個畫面喚起他一段不愉快的回憶。
十三歲那年夏天,布萊恩在家人做禮拜的聖公會教堂擔任義工。他不是很虔誠的青少年,教義的事讓他很困惑。他也避開「聖經研究」,不過教會本身(它的組織和實際的建築)卻具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就是日後他稱之為「莊嚴」的特質。教會加諸事物一個合理的界限,這就是為什麼他的雙親(他們經歷過後時間迴旋的經濟混亂和宗教迷惘)每個星期都上教堂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布萊恩喜歡它的原因。他也喜歡新建教堂的松木味道,以及彩繪玻璃將早晨陽光分解出色彩的景象,因此他自願擔任夏天的義工,在幾個昏沉欲睡的日子裡打掃教堂,或是為年長的教友開門、替牧師或唱詩班指揮跑腿。到了八月中,他又被找去替每年一次的野餐會佈置擺桌。
布萊恩家的郊區有維護良好的公園和青綠的山谷。年度教堂野餐會(這項慣例太怪異,以致連名稱都有種古老的味道)在最廣闊的公園裡舉行。野餐會不只是野餐,更是一個家庭心靈溝通日(根據週日告示宣傳單上所說),因此有多家庭會去做溝通,有些時候甚至是一家三代都參加。布萊恩忙著鋪上塑膠桌布、拖動冰桶和飲料桶、活動期間四處傳遞熱狗、他不認得的小朋友互丟飛盤,學步的孩童礙手礙腳……這一切讓他忙得不可開交。這天是野餐會的理想日子,陽光普照但不會太熱,還有微風將烤肉的煙味吹走。即使才十三歲,布萊恩也很感激野餐那略帶催眠的氣氛,像個時間暫停的下午。
然後他的朋友萊爾和凱夫出現,邀他去玩。林子裡有條小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