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心疼得緊,她素日嬌貴慣了,想來這半年受了不少委屈。
滔滔抬眼看一眼皇上,見他白淨面容一如既往帶著儒雅和威嚴,略有些憔悴,鬢邊也好似添了幾根銀絲,眼中交織著心疼,還有一絲探究。
做戲做全套,她將手一掐,眼裡浮上一層霧,似雨後樹枝上掛著的殘水一般,隨即滾下來砸在胸前,鼻子略有些囔,說道,“換來換去麻煩。”
皇上見她哭了,伸手勾住她下巴,向上一抬,道“誰說讓你換回去了?”
滔滔心大力跳了一拍,終是將頭一扭,脫開他的控制。
“還是這樣彆扭的性子!”皇上一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滔滔拽了一拽,不料皇上彷彿已預料到她會掙扎一般,握得更緊,她竟未能抽出來。
摸到她掌心有硬繭刮擦,手背也是乾澀,全然沒有大家閨秀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柔滑。他低頭一看,不由一愣,道,“雖說罰你去御藥院,可真有人敢使喚你不成?”
滔滔聽得他心疼,便知他無論如何也不捨再讓自己回去了,便嗔怪道,“陛下親自下的旨意,誰敢不盡心盡力執行?”
皇上見她亂扭,只牢牢握著不鬆手,湊到她耳邊輕笑道,“你故意引著朕找你來,卻又擺出這幅彆扭樣子來給誰看?”說罷輕輕勾勾她左腮,道,“那日我下手重了,還疼嗎?”
聽了他這句話,滔滔心下一鬆,更加篤定皇上是必不會讓自己再回御藥院了,心裡卻又浮上茫茫然的失望和懼怕,恐是以後要跟從前徹底劃清界限了。想到這兒,她那眼淚便止不住落下來,含含糊糊道,“臉不疼,心疼。”說完這一句,愈發哭個不住,竟似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皇上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只道她這半年的委屈湧上來才哭成這樣,只得笨拙得將她一攬,拍拍背安慰道,“嗯……是……是朕不好。”
想到被瑜柔算計那次,也是這般痛哭,卻是伏在另一個人懷裡。不知這番能否換的他平安無事回京,也不知能否讓皇后被解了禁足。怕就怕他回來時,已是塵埃落定了。
“說吧,你想讓朕做什麼?”見她漸漸止了哭,皇上問道。
滔滔一驚,抬頭看他眼角唇角雖彎著,眼神卻清澈無比,墨色瞳仁中清清楚楚倒映出自己蒼白浮腫的臉。
“之前朕讓楊守珍去找你,你拗著性子不來,見都不見朕。這番費了好大心思,不是為了來喝茶吧?”皇上看她驚疑,不由一笑,解釋道。
皇上操持國家大事,是何等睿智人物,自己這點小手段,如何能瞞得過他,滔滔微微垂垂眼睫,低聲道,“想讓您許我回坤寧殿,照顧皇后娘娘。”
☆、第五十二章 逢生(二)
“你倒坦誠。”皇上聽滔滔如此說,面上分明一鬆,將唇角向上一勾,衝她揮揮手,不以為然道,“張貴妃已回過,皇后不過是微恙,你勿需擔心。”
她怎能不明白,皇后中毒如此嚴重,他竟未去探視,自然是張貴妃從中作梗。此刻皇上又如此,竟讓她也無法直言,想一想便躬身道,“妾斗膽請官家親自去一趟坤寧殿。”
皇上方欲落座,看她話中有話,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疑竇叢生,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想罷,他緊緊皺起眉頭,又上前握了滔滔的手同行,喚道,“去坤寧殿。”
“待會兒緊著將你這身布衣換下來吧。”皇上坐在紅錦褥上,盯著她看了幾眼,半是嫌棄半是心疼說道。看她點點頭,方彎起眉毛,“那晚你跳的水袖舞依稀有些‘春鶯囀’的模樣,又不全像,多了一股風流嫵媚在裡頭,是個什麼名堂?”
滔滔見問,好不尷尬地一笑,臉上表情頓時有些不自然,總不能跟他說是去勾欄喝酒,看行首依依跳得好,依葫蘆畫瓢改了改吧。她一雙瞳仁滴溜溜亂轉,須臾一抬眼,順口胡謅道,“叫‘故人來’,我之前看教坊所的人跳過,沒記全,便改了改。”說罷衝他諂媚一笑,咬了唇不語。
“你又弄鬼,糊弄朕。”皇上輕笑一聲,也不與她計較,只溫柔含笑地看著她。見她面色比早起好許多,依稀也浮上一層粉紅,貝齒一粒粒咬在半邊紅潤潤的櫻唇上,許久才回過神,掏出那塊玉來遞到她手上,道,“這次可好生拿著吧,不許再說自己福薄了。”
滔滔低頭看那溫潤羊脂白玉上一層鑲嵌的金邊,咬咬牙低低說道,“破‘玉’重圓,分釵合鈿,重尋繡戶珠箔。”
皇上聞言,面上神色甚是動容,輕輕攜了她的手一拍,相顧無言。
坤寧殿的宮牆外,鳥語花香,宮人往來,